一连几日,椒房殿的暖阁里都传来阵阵琵琶声。
旁的宫女都不进去,邓氏端着盘子过来想给初月晚送口吃的,站在门口听了会儿,不大高兴道:“小殿下又在学那下九流的东西呢?”
寒香耸耸肩:“邓姑姑,您就甭掺和了,小殿下这性子,乖的时候属她最乖,拧的时候可也就她最拧了。”
“哎呀,我也不想怎么左右小殿下的意思。”邓氏愁眉不展,“只是这恩情是恩情,不能因为报恩,就什么都跟着人家学。还不如在城里买个楼,给上几百两白银,让人家开铺子的好呀。”
“邓姑姑想得倒是挺是回道理。”寒香说,“不过这轻鸿姑娘人家可说了,不白拿小殿下的钱。”
“她这会儿倒有骨气了,那勾搭男人的时候怎么一点不要脸。”
寒香急忙比划手势让她不要乱讲。
邓氏也怕初月晚里面听见,叹口气不想再说,敲响房门。
里面琵琶声停。
“进来吧。”初月晚道。
邓氏端着盘子进来,看见她正横抱着个琵琶,半盘在榻上,那轻鸿则坐在她旁边。
轻鸿只是个勉强编算进来的宫女,同公主殿下并排的坐法一点也不合规矩,邓氏看了不免心里有些不爽快,放下盘子就闷闷不乐地转身走。
“邓姑姑。”初月晚抬头道,“你家老大去达沓的生意做得怎样?”
邓氏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便答道:“那小子不过随便跑跑马而已,算不得什么生意。”
初月晚:“我三姨有些货想从达沓进来,不知道老大可方便顺路捎一车?”
邓氏马上应了:“方便方便,特别方便,夫人要的是些什么货?奴婢一定尽力而为。”
“这里有单子。”初月晚交到她手上。
邓氏拿来看了一眼,看到后面不禁疑惑:“怎还有……十名胡姬?”
初月晚道:“二姨的香料铺子出新品,达沓要的货特别多,可是那边胡人的口味,和咱不是太一样,所以就选几位常在那边的胡姬过来试试。”
邓氏明了。
“那胡姬只管先请来,接洽之类的事,三姨会找人做。”初月晚说着给她塞了一包金豆子。
邓氏半推半就地接了,心情也变好许多。
“最近我忙着学艺,外面的事情麻烦邓姑姑你们了。”初月晚说着看向轻鸿,“我想等能见小舅舅以后,给他弹些曲子,除了轻鸿还真没有人能帮得上忙,所以只好这样安排。”
“小公爷喜欢这些曲子?”
“小舅舅挺喜欢起康乐坊的。”
邓氏这下算是明白为什么要弹小曲儿了,摇摇头:“小殿下既然有此心意,奴婢就不说什么了。”
她领了赏出去。
初月晚又低下头仔细地拨弄起琴弦,上辈子和这辈子小时候都学了音律和弦乐基本功,上手很快,有时候轻鸿清唱一遍,她就能原封不动地弹下来。
轻鸿发现,自己这个练了好多年还没个名堂的“专业人士”,还不如小公主临时学到的弹得好。
“照小殿下这么学,估计要不了几天,我会的那点儿就都教完了。”轻鸿看着她娴熟的指法说。
“教完了,就可以换点事情做。”初月晚笑道。
“可是小殿下。”轻鸿已经改口成和椒房殿里的其他人一样的叫法,“我学星图,可没有这么快呀。”
初月晚完全不介意:“放心吧,总会有办法的。”
她如此笃定,轻鸿本来没有信心也凭空多出几分踏实来了。
“对了,我现在出不去宫。”初月晚抬头,“但是迟早有一天要出去的。”
“小殿下想去哪里?”轻鸿问。
初月晚放下琵琶,伸手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个令牌交给她。
轻鸿一看那拍子,眉毛皱起来:“这是康乐坊的牌子……这块牌子的主人是……肃亲王?”
“那天拐我去康乐坊的人。”初月晚说,“后来告诉我,有一个有问题的人,在康乐坊。”
“那你也不能再去那种地方。”轻鸿果断。
初月晚点头:“我的确不该去,也不会再把你卷进去,但是这牌子,总会有人用得到。虽然我觉得这件事可能与轻鸿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还是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轻鸿坐好,说:“只要我知道。”
初月晚收回令牌。
“那天景郡王去康乐坊,你知道么?”她问。
“不知道。”轻鸿很果断,“虽然有的大人物会提前定房间,可是他们也经常临时起意,或者不太喜欢被无关的人知道自己的行踪,所以我们都是先空着几间上等房间,随时安排调换。那天我本来是被传召出去陪客人,那客人是个骗子,我才临时回来的。”
“那么,云小公爷去的事情,你知道?”初月晚接着问。
轻鸿瞬间回想起那夜里她回到小树林,云锦书那冰冷的刀刃横在颈间的恐惧还挥之不去。
她打了个冷颤:“知道。他和肃亲王世子殿下,还有一些常客一起来的,我出门前他们就到了。后来我送完小殿下你去街上,回去还碰到过他。”
初月晚若有所思。
“那时候我没认出公主,所以你要进的那间房里,正好就是小公爷他们所在的那一间。”轻鸿说。
初月晚疑惑:“你确定?”
轻鸿点头:“确定。”
“那间不是我想要进去。”初月晚说,“是绑我去康乐坊的那个人,让我进去的。”
轻鸿更觉得可怕。
初月晚想不明白,但似乎又可以想通。裘鸣说自己帮云锦书,或许那个时候让她进了那间房间,就会立刻打乱小舅舅的计划。
也就是说,那天晚上小舅舅和阿康在盯防景郡王,而裘鸣把自己拐去,打扰小舅舅的计划。可是却遇上那杂役搅局,然后轻鸿出现解救自己,小舅舅发现了,跑来救自己。最后河上被炸开了冰窟窿,裘鸣跑掉,小舅舅和自己落水,岸上有人放暗箭,要杀小舅舅。
这天晚上,景郡王好好的,听三公子的说法,府上也没有什么异样。
这种事情对初月晚来说有些太复杂,她只能大概缕清发生的事,但是对内幕的猜测,就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对了。”轻鸿忽然出声,“我那天,该是见过景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