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出去玩没有回来,到了傍晚才有宫里的人特地来传话,说小公主已经回去歇息了。
这依然不在岳清欢的意料之外。
松苓今午间恍惚觉得的那点立场动摇,算是又坚定下来了。
“云锦书怎么混进来的。”岳清欢搓着一捧香炉,兀自思索。
“都是徒儿的错,”松苓颔首半跪,“他假扮礼官,松苓察觉到此人面生,却见他身上挂着礼官的凭证,没有多留意,才导致他拐走了裕宁公主。”
岳清欢缓缓摇了摇头:“本座也没有注意到他能潜入摩天塔。”
说来还有些可笑,摩天塔每日都要接待数以百计的香客和位高权重的供养人,按说要混一个人进来不知道多么容易。
平日小公主修习的地方虽是与那些进香礼拜的人分开,可也多多少少有机会打到照面。
岳清欢一直觉得,云锦书要是混进来,也多半会是以香客的身份堂堂正正进来。毕竟他的身份一来没有必要躲躲藏藏,二来他的性子也一直嚣张跋扈,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低头的道理。
难道这一年里,小公爷转性了?
这倒是个蛮有趣的新鲜事。
岳清欢的手指按压着香炉上的雕工,将心里每一个猜测发泄在上面。
比起小公爷会混进来这件事本身,他更感兴趣的是小公爷为何这样做。
“多加留意。”他说完,让松苓下去了。
摩天塔的一天已经收尾,岳清欢独自在大厅中礼神供香后,也准备回房休息。他秉烛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
“你还蛮敏锐的。”云锦书从他背后浮现出来,“能发现我。”
岳清欢默然回头,抬手请他来坐。
“不必了。”云锦书将头上的礼官帽摘掉,丢在他脚下,“本来以为是你丝毫不心虚,所以没想拦我。现在看来,倒像是摩天塔的守备本就不怎么样,同样的手法让我进来了两次。”
“只有两次?”岳清欢浅笑。
“大国师还想要几次?”云锦书摊开手,“我都可以满足你。”
岳清欢扬眉,有意不甘示弱地回望向他。
“小公爷这次来找本座,是有什么话要避开旁人交待?”岳清欢反问。
“无事不登三宝殿。”云锦书坦白道,“找你,就是找麻烦来了。”
他只说话不靠近,岳清欢忽然有种诡异的寒意,仿佛离近他了当真不会有什么好事。
岳清欢转身放下烛台:“本座愿洗耳恭听。”
云锦书穿着下等礼官的衣袍踱步,却走出了皇族的气势。
“有件事向你求证。”云锦书说着,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若我没猜错,当年妖女事件,是大国师干的吧。”
岳清欢毫无表情,一言不发。
刚刚离开了一会儿的松苓此时下楼路过,忽然发现大国师和另一个礼官着装的人相对,意外之中,留个了心眼没吭声,细看才发现,那人竟然是云小公爷。
松苓顿时心生警觉,背手藏起两支峨眉刺,悄然隐在神像背后。
那方岳清欢没贸然发话,云锦书便再次开口:“或许未必是大国师动手,可我相信,一定是大国师主谋。”
“云小公爷可有证据?”岳清欢抛出模棱两可的质问。
云锦书嘴角勾了一勾,俊美的笑靥阴冷狡诈。
“没有。”他忽然露出了一个十几岁少年本来的纯真表情。
岳清欢却不敢掉以轻心。
他说没有就没有,那和他说有就有,有什么区别?
能突然怀疑到自己身上,岳清欢觉得,云锦书不会只是因为看自己不顺眼,瞎猜完就大着胆子来问。
松苓已经无声无息移动到了云锦书的背后,向岳清欢投来可以动手的暗示。
岳清欢却没有理她,而是继续紧盯云锦书。
“如果我说不是,云小公爷准备怎样?”岳清欢干脆走了一步险棋。
“当然不能怎样。”云锦书说,“只不过我越来越发觉,大国师可能看我不太顺眼,说不定哪天就把我做掉了。”
他背后蠢蠢欲动的松苓急忙稳住气息,冷汗瞬时满额。
“你和本座之间的事,与妖女事件有何关联?”岳清欢问。
“当初妖女事件让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和晚晚饱受非难。”云锦书道,“刺客一事,若无我从中作梗,恐怕就得手了。所以妖女事件的策划者,一定对我深恶痛绝,今后也会想方设法让我,不要再有机会掺和事。”
他边说边绕着岳清欢走:“后来,总有人暗中想害我性命,比如贡事馆纵火一案。”
“那件事本座也听说了。”岳清欢不以为然,“据说,是那替身小太监自己带进去的火种,此事应该避免了要杀小公爷的嫌疑罢?毕竟你若亲自去,就没他的事了,他能去纵火,肯定是你不在场的时候。”
“我也没说他要直接杀我。”云锦书说,“当时指定他替我去的是皇后娘娘,我也在场。不管他想干什么,看起来都像是皇后娘娘的授意吧?”
“小公爷的意思是……”岳清欢道。
“外人看来就是皇后娘娘要烧贡事馆,我岂不是死定了。”云锦书没让他说完。
“那与本座又何干?”
“大国师这样想。我树敌那么多,而且我也经常遇到行刺,虽然都搞不清是什么人干的,但是肯定是跟我有仇。”云锦书说,“我把跟我有仇的人分三六九等列了一张表给皇上,特地标注了大国师。”
岳清欢轻笑。
“而且妖女事件至今没有合理的怀疑对象。大家都在猜究竟造谣的人背后有多大的靠山。”云锦书说,“我二话没说就选中了大国师。今夜过来问话,也已经和我爹还有云皇后报备过了,已经明说了我是来问大国师和妖女事件有没有关系的。”
“所以云小公爷威胁我。”岳清欢道。
“没错。要是我死了,那第一个怀疑对象,不是你是谁。”云锦书无赖道。
岳清欢听罢攥了攥手指。
“我死了皇上根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若是对当初要伤害晚晚的人,皇上说不定会把他皮都扒了示众。”云锦书道,“所以还请大国师,多多注意我的安危,以免自己摊上无妄之灾。”
“你当真没有证据就敢这样威胁本座。”岳清欢不再给他好脸色。
“敢。”云锦书道。
岳清欢和他对视,竟然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底气。
“你不会只是来做个威胁,你想从本座这里套出什么?”岳清欢退一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