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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有猫的地方就有江湖(下)

“圣童大人, 您的父母已经收到邮包了, 万尸殿中诸位也拿到礼物了,大家都表示很喜欢,特地派我来回个口信, 让我谢谢丑门先生惦记着,谢谢她的赞助。”

“他们都说, ”猫咪影子有模有样地开口,小脸中央空洞的嘴巴一开一合地模仿着大家的口信:“‘丑门海, 你真是个好人’!”

丑门海:……被好几百人同时发好人卡了么我。

“就这样?”孙大壮也觉得失望, 手肘和膝盖并用着在柔软的床铺上一路爬到床头桌前,追问道:“我爸没说想我?我妈没什么想和我说的?没有回礼?”

“呃,您父亲很思念您。他曾经偷偷收拾东西, 还带了一张世界地图, 想游着来看看您。”

“啊?他怎么又干这种没谱的事!”

小秋胡须动了动:“这次已经很周详了,他甚至定了长途车票, 好去一个靠海的城市下水。”

丑门海顿时被大壮爸做事情的条理性和计划性深深折服了。

大壮哀叹:“我妈怎么说?”

影子猫变成一个侧面的剪影, 耳朵一动一动地回忆道:“反正我来之前,您母亲还在打他,两人都没时间说什么。”

孙大壮:……

室内的气氛悲伤起来。

“没什么事的话小秋告退了。”猫咪的剪影侧身鞠躬。

这种传话什么的太尴尬了!

“来了就别走了。”丑门海狞笑,忽然暴起,一把将影子给攥住, 从手指接触的位置一路虚实转换上去,那虚影目瞪口呆地发现自己有了实体!

小秋尝试遁走,却一头撞在软绵绵的枕头上, 因为不习惯有身体,挣扎了半天也爬不起来,被闷了个脸红脖子粗。

“丑门先生!咱不待这么玩的!”小秋好容易从枕头里挣扎出来,又骨碌碌滚进萱萱软软的床褥里,不屈服地哀叫道。

“哼哼哼!谁说没有回礼!他们早就打电话告诉我了,你就是回礼啊!”丑门海露出反派人物的怪笑。

toy tiger cat,这就是最新物种玩具老虎猫啊!看那和小老虎一样的黄黑横纹皮毛,那绿中带橙色的圆溜溜眼睛,连爪子尾巴也比别的猫粗壮很多,活脱脱一只小号老虎。而且还通人言又懂猫语,既是宠物也是翻译,太合算了!

“喵喵!”那边厢,呆呆和小灵彻底呆了。

“看什么看啊!两只猫!”小秋受了气只能往能欺负的家伙身上撒。

“喵喵喵!”你照照镜子吧白痴!里外都是猫!小灵还嘴。

“喵!”就是!呆呆傲慢地附和。小灵基本上就是她的骑士了!

大壮也呆了,颇为惊恐地说:“你扣留我妈妈的影使,妈妈会发彪的……”

“阿姨人挺好的。”丑门海说。

上次她去大壮家玩,就因为大壮爸占着沙发让她坐板凳,大壮妈抓着自家男人的腿哐哐往墙上抡。

“怎么这样不懂礼貌!这是什么待客之道!小海好容易来玩一次!沙发也是你这种人能占的吗!”

“混蛋!叫你占沙发!叫你占沙发!沙发都是留给有胸有腰凹凸有致年轻貌美可爱活泼的姑娘们坐的!”大壮妈抡累了,揪住大壮爸的头发开始抽耳光。

丑门海一听这话,也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了。

“不不不,”大壮妈自知失言,赶紧温柔笑着解释:“我是说,只要坐上沙发,姑娘们都会有胸有腰凹凸有致年轻貌美可爱活泼的!”

她示范着一屁股坐下,指着自己问:“你看,是不是啊?”

“是是是!”大壮爸幸福地傻笑着附和,尽管满脸都是血和泪。

他在用生命贯彻自己的道义!这就是老实爱妻男人的幸福!这就是他的人生意义!

所以,丑门海想,大壮妈是个很好客很好的妈妈呢。

一只信使不要紧的。

她彻底心安理得了。

在数道热辣辣的目光之下,小秋悲戚地想:这就是成天串闲话的报应么!被那群人坑了!

它说怎么有了电话有了手机还要自己亲自来送口信!

狗屁欠费!欠费还打彩票预测热线!

它陷入痛苦的回忆中,双爪捂脸,滚来滚去。

“好可爱……”丑门海和孙大壮再次阴暗对视。

两天后。

萧晨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大壮趴在他腿上打盹。

瞳雪抱了个白塑料泡沫的箱子出现在客厅里。萧晨扫了一眼来人就把目光转回新闻上,对这种不请自来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带来了?”学众猫趴在甲板上晒太阳的丑门海精神一振,把蹲在自己平坦胸口准备起飞的三团毛团抱到晒热的甲板上,骨碌骨碌爬起来。

“嗯,你要的鱼。”瞳雪把箱子搁在地上,掀开盖子,除了碎冰块之外,箱子里码着满满的鲅鱼、鲫鱼、小黄花鱼。

小秋和呆呆都扒过去看,被鱼的腥鲜味道引得咪咪直叫。

呆呆还算知道点矜持,小秋直接蹭起丑门海的裤脚来,把脑袋往箱子里拱。

“别闹!做熟了再吃!”

小灵仍躺在甲板上,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这猫不吃鱼。”负责猫咪们伙食的孙大壮说。

“那一会儿给它做点别的吃。”

丑门海架起自带的大锅,把比天火更高温的黑蟒鞭子卷了卷塞在锅底。

挽袖子洗手,去鱼鳍,去内脏,去鳃,清洗干净后,沾上淀粉,把两面都煎至金黄。再放入葱、姜、花椒、八角,又将大半罐豆瓣酱用温水调匀,倒入锅中,直道没过鱼的表面。

最后,丑门海从背包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玉米面面团,贴在锅边粘住,盖上锅盖。

可以焚尽一切的火焰顺服无比,变成厨火慢慢地煨煮。

十几分钟后,香气就弥漫开来。

整个十二层十三层,都飘散着勾人食欲的酱香味。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青山公司全体员工全部到齐。高长恭黑着眼圈与傅秋肃一起敲门造访,而大花和宋东祁不好走正门,只能使用空间转换。

出锅之后,热气扑鼻。熬好的鱼和玉米面的贴饼子让人垂涎欲滴,鲅鱼黄花鱼还有小鲫鱼不分彼此地混在一起,汤汁咸咸稠稠的很入味,半个贴饼被鱼汤浸软,另一半在锅沿干烤成金黄色。

丑门海幸福地捏起一个玉米饼吹了起来,一边嘘气一边吃。

小秋和呆呆吃着单独清煮的小鱼,大壮特意把刺都挑掉了。

小灵忽然喵喵叫了起来,抬爪子挠丑门海的腿,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它说什么?”丑门海问小秋。

“……它说它要吃贴饼子,多蘸点汤。”小秋沉默了几秒答道。

呆呆爱慕又佩服地看着小灵,自己的骑士果然口味独特,与众不同!

一大锅熬小鱼贴饼子肯定不够八个人三只猫吃的。

火锅就成了管饱的上上之选。

在所有人都齐聚的状态下,热热闹闹吃火锅最享受了。

由于邮轮已经开到了热带,丑门海在房间内加上禁制,把温度调到清爽宜人的标准。

有句话说得好。

火锅是检验吃货的唯一标准。

有些人还能在火锅面前保持仪态与风度,有些人的脸都要凑到锅里去了。

呆呆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公主。

高长恭彻底把自己被傅秋肃激发出来的梦游症抛在脑后。

三只猫与吃货们同时眼巴巴看着麻辣料如同火山喷发一样翻滚。

超级麻辣的调料,随着热气弥漫在屋子里。

如果不是有丑门海的禁制,烟雾报警器早就喷水了。

熔岩颜色的火锅如同活火山口岩浆一般躁动跳跃,在几人向锅内加入薄薄的肉片后终于暂时温顺下来。

“快捞快捞!”

“喵喵喵!”

“别甩!弄我身上了!”

“啊啊啊,好烫!”

“呆呆你俩慢点吃!别用爪子碰锅!”

“辣死了!”

然后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溜鼻涕的声音。

此时此刻,即便有灾星出现,估计也能被他们扔锅里涮着吃了。

……

“唉……嗝。”叹息声与打嗝混在了一起。这是何等奇妙的心态啊。

本指望一吃解千愁,然而吃饱喝足的高长恭还要继续面对困境。

从开航至今,已经一个星期了,两个人换了无数种睡法,可是总会睡到一起去,而自己的动作,向着越来越不规矩发展。

更丢人的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自己,傅秋肃是个彻彻底底的无辜者。

人家都不嫌弃了,他还能得寸进尺吗?

换房?和谁换?

最后高长恭妥协了。如果两个人一开始就睡在同一张小床上,而留出另一张空床,也许自己会在半夜爬回去?

傅秋肃没笑话过他的梦游症,也没否决他的可笑提议。

于是,两张床又分开了,只不过其中一张闲置了。

毕竟是第一次特异地躺在一起,高长恭僵硬地躺在只有两米宽的床上,直接留出傅秋肃的空间,好像等待执行刑罚一般吞咽一下唾液,紧张地闭上眼睛,想要恶狠狠却又底气不足地催促:“睡……睡吧!”

傅秋肃静静立在床边,自上而下地审视着这个近乎无瑕的男人。

“快关灯!”闭着眼睛,还是能通过光感看到橘黄的颜色。似乎被人研究般注视着,高长恭感到一阵羞意,从脚趾一直别扭到发稍。

“喀。”终于响起了旋钮的声音。覆在眼皮上的光芒消失了。

落地窗上拉紧了厚厚的绒帘。这样,什么也看不到。

身侧的床垫陷下去,那人侧卧就寝的声音清晰可闻。

仿佛能通过声音,勾勒出那平静与平凡的轮廓。

“傅秋肃?”

高长恭忽然轻声说。

“怎么了?”可以感到呼吸的距离传来了男人不温不火的声音。

“……你说的所有话,都会变成命令吗?”

“嗯?”他问得极轻,傅秋肃没反应过来。

“……没什么。睡吧。”他也不知自己干什么问了这么一句,没听见正好。

片刻后,反应过来的男人给了他回答。

“只要不是真心希望的,模棱两可的话没关系。”

“……喔。”高长恭嗯了一声。

第一夜,他半睡半醒之间,看到那总是温和的男人在梦魇中痛苦□□,浑身皮肤迸裂,连骨骼也横七竖八地碎裂穿刺出来,血迹如泉喷涌,连天花板都染成殷红。

“啊!”毫无心理准备的高长恭尖叫出声。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个梦!醒过来就好了!

他安慰自己,连冷汗粘腻的感觉也是那么逼真。

虽知这是一个噩梦,下意识仍惊惶地奔下床察看对方的状况。

惨不忍睹。

他压抑着恐惧,往前迈了一步。

“傅秋肃?”他试探着问。

傅秋肃的伤口开始愈合,破碎的血肉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带般回到看不出形状的肢体上。

高长恭看着眼前的景象,心脏疯狂跳动着,有一种感觉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又靠近了一步,墙上的血痕渐淡。

是了,果然是梦。

这么想着,却止不住要靠近,似乎退后一步情况会再度加剧。

最后,他把手贴在方才几乎支离破碎的男人手背上。

一切都似不曾发生。

完整的,活着的,让他喜欢不起来的清贫男人。

“……别走。”

那人握住他的手轻呓。让灵魂颤抖的熟悉感觉,从接触的皮肤传遍全身。

“……留在我身边。”

高长恭默立在长夜之中,默立在大海之中,默立在天地之中,前途渺渺,后路苍苍,却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在很近很近的距离,对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必须服从,无法拒绝。

既然是梦,他想。

“好。”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