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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柿子与包子的往事

“尹先生, 您收好吧。”

尹亭又惊又喜, 付给监理和荷官一大笔抽成。

听对方的话,显然是答应救自己了。

傅秋肃把那个100美金的筹码递给丑门海。

“不兑出来了,留着玩吧。”他说。

一旁的封岑冷哼一声:“心慈手软, 说难听点就是妇人之仁。”

丑门海歪头看着他:“封先生,要不要试试手气?”

“我不信运气。我先走了。”封岑自知女孩身边跟着的两个人能力不可小觑, 自己暂时也动不了任何手脚,还不如回去盘算一下, 借刀杀人。

“赌我的项链如何?”女孩在背后笑问。

“封家有自己的珠宝产业, 我见过的美玉何止千万。”封岑回身冷厉说道:“这样的货色还不值得让我去赌。”

一语双关,话已是极难听了。

那玉根本不可能离身,那傅秋肃也不可能输, 自己怎能入这种圈套?

“可惜了……”丑门海低语, 从袖中掏出一块比项链上吊坠大了一倍有余的命玉在手中把玩:“封先生真是有缘无份……”

双玉交辉,似是唤醒了命络纠缠的记忆与野望。

封岑心中巨震, 太阳穴都感到突突跳动。可是拒绝之言已出口, 改变主意太过明显。

他逼近女孩面前,赤着眼睛咬牙问:“你到底是谁?”

丑门海但笑不语。

“你不是瞳海。你是谁?”

没有回答。女孩背后的两人戒备地看向气息狂乱的封岑。

“怎么?你不敢说?”封岑的面部忽然扯出一个僵硬的狞笑,手也猛然袭向对方衣领处的项链,竟像是要扯断那条链子把玉石夺走。

少女没想到男人会碰那性命攸关的物件,一时愣在当场, 不知躲闪。

电光火石之间,立在几步外的高长恭动了。

封岑的手还没有碰到丑门海,只觉一阵剧痛, 手臂上下关节俱是忽然失力。

长发男子面如霜雪,像是拿着什么脏东西一般,用两指拈住他的外套袖口,让体格算得上健硕有力的逾矩者无法再移动半分。

“封先生自重。”他说。

男人被制,慢慢冷静下来。方才血脉受到刺激,身体的控制权又变成封岳。

封岳刚拿到身体的掌控,背后沁湿,疼痛与惊吓逼出一身冷汗。

刚才不是他们想对着玉石抓上去,而是那玉石吸引自己去握住它。

恨不得把自己揉碎了,淋在那玉石之上献祭。

原来一心想要得到玉石,现在狂热到不惜一切的热情偃旗息鼓了。

可是……目光不自主又回到玉石之上,几乎移错不开。

他感到一阵眩晕,血液沸腾。

“你——是——谁?”封岳抖手甩开高长恭的钳制,一字一顿又问一遍,口气稍微理智一些。原以为那命玉是少女家族早年无意得到的宝物,准备图而谋之;不曾想竟还有一块,还特意在自己面前拿出来,是因为知道什么内情吗?

无论如何,这种人,不能留。

两兄弟难得同心地暗下决定。

丑门海依然不语,用手指轻轻抚摸项链的纹路,目光没有在封岳身上停留片刻,似把封岳当成空气了。

“怎么?怕了?”他有些色厉内荏地问。

高长恭阴沉地拦在前面。

傅秋肃亦侧身挡在前面,沉静道:“她不敢说。”

总是温和的男人眼中似有明亮的火焰跳跃,嘴角勾起,低语道:“她……害怕你知道了会吓死。”

封岳双拳松了又握紧,反复几次,最终还是冷哼一声走了。

看着人远去,傅秋肃脸色也没有转晴的迹象。

“秋肃……”丑门海哭笑不得,伸手安抚。

尹亭知道不可多问,在一旁默不作声。

“尹先生别笑话。”

丑门海微笑,用另一只手扶着高长恭的手臂,倚靠着两人慢慢活动起来,姿势竟有些蹒跚。

“越不走路,越容易虚弱。”

……喂,谁吃那么多走路都很艰难好吧?

傅秋肃松开手,不知在想什么。

高长恭像领着一个刚学走路的小孩子,两人慢慢走到角子机区域。

丑门海小心靠在高脚椅上,踮起脚尖坐了上去。

傅秋肃还是不说话,替她把磁卡插到老虎机里,显示出金额。

高长恭调笑道:“原来这就是清场的补偿。以后我们天天来吧。”

傅秋肃嗤了一声,阴阳怪气问:“天天来受气?”

高长恭横眉立目:“你怎么乱咬人!”

尹亭笑了笑,刚想说什么缓解气氛,傅秋肃冷冷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觉,不腻在这儿能得癌啊?”

尹亭神游天外一般僵硬地走了。

留守赌场的服务人员甚至是暗桩也都齐刷刷回去休息了。

被傅秋肃的视线扫过,高长恭硬生生退后一步,把自己贴在两台老虎机的缝隙里。

……

“好了,玩游戏吧。”傅秋肃摸摸丑门海的脑袋温和一笑。

丑门海无语,继而抓狂。自己不愿意带傅秋肃一起出行就是他太护短了!

被欺负惯了偶尔会爆发的白麒麟最不喜欢看别人捏自己,他总是心理阴暗地认为别人捏丑门海那是在对自己示威!

要不是有不伦的桥段,让瞳雪演哥哥实在太糟塌了。

他才是真正一有风吹草动就把其实不用保护的丑门海揽在羽翼之下的温厚兄长设定。

这事情说来话长啊。

要回到……在傅秋肃还是一只与天庭谁也不待见谁的小白麒麟包子时候。

上一代白麒麟陨落,新麒麟诞生,不过一万五千余年。

神州纪史尚未开始,人间大陆还处在旧的文明阶段。

现在四肢修长匀称的白色麒麟傅包子也曾经有过圆滚滚的童年。

他每天都被小童子捏,被各种神仙捏,被各种妖怪捏,被植物动物捏……

鳞片白得亮晶晶的白麒麟脸上最常见的表情就是低眉顺眼,和和气气,委委屈屈三种。

“傻麒麟,傻麒麟,不会哭的傻麒麟……”那些心底其实很嫉妒幼幼傅包子的五光十色的麒麟们化成人形,在一旁拍手大笑。

其他的幼年甚至少年神兽也会来凑热闹,毕竟,大部分的神兽都没有拿玄乎其玄的能力,只是天庭威仪华美的装饰品罢了。

嫉贤妒能,并不是只有人间才有的负面情绪啊。

凭什么你就是天道的化身?凭什么我不是?

年长的神仙们自持身份不可能开口,童言无忌,总是把大人隐藏在心底的想法说出来、做出来。

然而,天道会任别人踩在头上么?

天道是万物之父母,不是万物之奴婢。

柔顺于万物,是因父母慈爱,而非自视卑微,任人欺凌。

忍无可忍的傅秋肃摆出了“家长的权威”。

巍峨祥瑞的天庭,隔三差五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再也不敢了……”

“救命啊……”

“妈妈,天庭很可怕……”

在白麒麟的如此威势之下,总还是会有人隔三差五来找事。傅秋肃已经说不清楚了,到底是他的老好人外表造成了自己好欺负的假象,还是借着这种好脾气的假象,在别人先欺负自己的情况下狠狠报复回去来过瘾了。

有这么一天,又有一群记吃不记打的小娃娃趁着闲暇,一窝蜂围堵住正在树下静静看书的幼幼傅秋肃。

傅秋肃抱着书,有些畏缩地看着黑压压的一群淘气小恶霸。

一个扎着双髫的小童子鼓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子,仗着自己比麒麟高些壮些,一把将白麒麟手里的书夺了过来,扫了一眼标题。

“《论中小型家族企业管理层换代问题》?”小童子嫌恶地皱眉:“这是什么玩艺!”

一扬手把书扔出很远。

幼幼傅秋肃“啊”了一声,想要去捡,却被几个更横的小仙挡住了路。

他只能眼看着那书翻滚几下,掉入一股时空的乱流之中。

“你……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着我?”小号傅秋肃委委屈屈地问。

“我是刘曲!”

“我是赵汉青!”

“我们是天上最可爱最善良的少年,我们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让你学会怎么哭!”

“你就怀着感激之情接受我们的帮助吧!”

两人嗓门都不小,一看就是有力气的。自报家门之后,就开始领着一帮子小孩对着小号傅包子推推搡搡,看着对方温温吞吞不敢反抗的样子,心中那种“我欺负了天道哇哈哈哈哈”的感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半个时辰后。

赔了无数个不是,求了无数次饶,说了无数好话的傅秋肃终于变脸:“太闲了是吧!都给我围着天宫外墙跑一百五十——”

离傅秋肃不远处的空间忽然一阵波动,一股不该存在于当下的时间携带着那时的某个存在不容抵抗地涌入原本连续的时间轴里。

说白一点,有人恶意穿越了。

一个看起来很淡泊平凡少女凭空出现,看着手中被自己捡到的书本,睫毛低垂,温和有礼地询问道。

“请问,这书是谁……”

“——圈。”傅秋肃的话说完了。

数名小童子齐刷刷站好队形,两手迅速握拳,四指蜷握,拇指贴在食指第一关节和中指第二节上,将拳提到腰际,约与腰带同高,拳心向内,肘部稍向里合。这群娃娃们上体微向前倾,两腿微弯,同时左脚利用右脚掌的蹬力跃出约85厘米,前脚掌先着地,身体重心前移,右脚照此法动作;两臂前后自然摆动,向前摆臂时,大臂略直,肘部贴于腰际,小臂略平,稍向里合,两拳内侧各距衣扣线约5厘米;向后摆臂时,拳贴于腰际——开始围着天宫外墙跑圈。

被剩在原地的女孩看看自己手里的书,看看那阴着小脸的少年,再看看转眼间已经跑出去几十米的小童子们,最终决定攥着书以笨拙的姿势追上了跑步的队伍。

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跑步,不过既然大家都跑了自己也得跟着跑吧。

……

幼年傅秋肃冷森森立在仙桃树之下,两只眼睛变成银灰色,其中天道流转,具体化的白麒麟与隐于万物之中的秩序交融为一体。

刚才这个人……不在天道之中。

不,确切地说……远远凌驾在那之上。

很可怕。

却又感觉很温柔。

好像……他乡遇故知。

那少女气喘吁吁跑到第二圈,苦着脸掉队了,歪歪斜斜地走到树下坐在幼幼麒麟的身边喘气,把书递给他,狗腿地问:“我能不能不跑了?”

“你叫什么?”傅秋肃问。

“你可以叫我丑门海。”女孩说,又好奇道:“你是他们的体育老师吗?”

傅秋肃不解:“那是什么?”

丑门海怒:“你在看我的大学毕业论文,又怎会不知道体育老师是什么!”

傅秋肃:“……好吧。穿越文本来就是容易出bug的。”

丑门海叹气:“天道,我们在未来是很好的朋友。”

傅秋肃温和一笑,竟有些成熟之后的体贴风情:“那么,我们必然是在今天认识的。”

两个人坐在树下面,仿佛相识已久地聊天,看着那一队面貌熟悉的小童子们一次又一次经过。

“妈妈!我要回家!”

“呜呜呜……”

“赵汉青!赵汉青你怎么了!你别死啊别死啊!”那个带头欺负人的刘曲拉着小伙伴一阵鬼哭狼嚎。

“人生自古谁无死。”傅秋肃好整以暇地吟诗。

“刘曲担心赵汉青。”丑门海接道。

两人相视一笑,从此江湖再见。

……

丑门海没有想到,后来的自己,就这样被过度保护了。

“啪哒。”

穿着棉浴袍躺在床上看电视消食的瞳雪听见开门的声音。

“玩得怎么样?”他挪开些位置给丑门海。其实床已经够大了,只是他把看电视最惬意的位置占了。

一张赌场专用的磁卡轻飘飘扔在枕边,丑门海可怜兮兮扑到床上。

“拿这卡里的钱雇上几千个下岗职工我们开个家政公司吧……让一脸和气的白麒麟高喊口号带领男女老少再就业,他就没时间发挥他的保护欲了。”她闷闷地说。

虽然话这么说,她也知道,秋肃只是太孤独了,不敢对什么人什么事物倾注太多感情,甚至连话都不能说。

即便是想等待对方的选择,给对方爱与不爱的自由,最后也只会演变成绝对的命令。

只有在自己和瞳雪面前,他才能正正常常地说话,才能得到否定的答复。

他才能觉得自己是傅秋肃,不是天道。

傅秋肃曾说:“你不知道,当你从那群人里走出来问我‘我能不能不跑了’的时候,我是多么地高兴。”

“我没有父母,也不会有后代,甚至不可能有爱人。”

“但是,你是我的朋友。”

“你是我的家人。”

“睡吧。”瞳雪把人圈在怀里,所有的灯光都暗灭了。

将近四米宽的巨大床榻中间,两个人静静靠在一起。左边空出将近两米,右边空出将近两米。如此贴近契合,连多余的空间都不需要。

……

“丑门海是我的家人。”傅秋肃和气地解释自己为何如此动怒,抬手关掉床头灯。

“嗯。”高长恭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为了防止高长恭再梦游爬来爬去,两张2米宽的床拼在了一起。

两人隔着将近三米半的距离,面对面侧卧,谁也没有刻意看谁。

散开的被褥交叠,铺满中央宽大的空间。

一室安宁。

两室安宁。

白麒麟。

你还会……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