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墨看了一眼纸团,心中澄亮:“不是我扔的。”
监考老师笑了:“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扔的,我只是想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弯腰捡起纸条打开,眯着眼睛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玩这一手,你当老师都是瞎子。”
“我不明白老师是什么意思?”简墨抬起眉毛。
考场里所有人都放下的笔,看着监考老师与他:造纸系学生摆明了看好戏的表情,造设系的学生则一脸忧色。
“跟我装傻是吧?”监考老师板起脸,“装傻也没有用!作弊的证据就在这里,你是赖不掉的。你的考试资格被取消了!现在给我出去!!”说着,就来拉简墨的胳膊。
真是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简墨心想,这戏演得也真是太投入了。斜撇一眼,监考老师身边一只淡淡的蓝色光点。不是纸人,看亮度也不是天赋者——难道是造设系的老师?
造纸简史是造纸系和造设系共有的课程,因此考试也被安排在一起。只是考场内座位是被刻意打散,每个人的前后左右基本都是别班的学生。从来不会主动关注别班人与事的简墨根本不会发现,在造纸系与造设系人数为1:3的巨大悬殊下,他身边的四个人居然全部都是造纸系的学生。
监考的老师为了公平公正起见,则是造纸系和造设系各一名。虽然认不全造纸系和造设系所有的老师,但是从魂力波动的亮度上判断,抓他“作弊”的应该是造设系的监考老师无疑——简墨的眼神立刻就冷了,这位造设系的老师看来立场是完全倒向,不,是他的人格已经完全卖给某个造纸系的人。
“老师这么着急给我捏造个作弊的罪名,是不是太猴急了一点?”简墨抓起自己的卷子,闪身到数米之外,望着这位监考老师悠悠地说。
“捏造?物证就在这里,你敢否认?”监考老师扬着纸条,一派眼不容沙的气势义正言辞地说。但简墨还是发现他眼底掩饰不住的一抹得意和笃定,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从地上捡起纸团的是老师你,打开看纸团的也是老师你,信口胡言乱语的还是老师你。我除了考试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啊,请老师慎言慎行。”简墨警告。
监考老师岂会将一个小小学生的警告放在心上,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你作弊,为什么写着答案的纸团会扔到你的脚下?你只不过来不及捡起来就先被我发现了!”
“老师,您是教书育人的还是写推理小说的?”简墨嘲弄地看着他,“你判断一件事情原来是根据自己的想象力和主观推测而不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吗?捡个纸团就能指正我作弊,那如果捡到菜刀岂不是能指正我杀人了——因为有人扔了把菜刀在我脚边所以我肯定想杀人,只因为您先把菜刀捡起来了,所以我来不及捡起可以杀人的菜刀?按照您的逻辑,一定解释的通!”
所有的造设系学生都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笑,他们可没有造纸系学生那样需要为了立场憋着笑意。简墨在造设系的影响力可见一斑。
监考老师心中微生惶然,他没有想到简墨居然在学生中有这么强的影响力。以前的造设系学生虽然都对造纸系恨得牙痒,但因为彼此之间都是竞争的关系,所以并不团结。偶尔有几个热血的出头鸟,常常刚出头就被他们轻而易举的打得灰头土脸。只需要随手使一两个小招就能让没有任何助力和支援的对方乖乖就范或者心灰意冷。突然间面对这么多学生的起哄,监考老师也有些措手不及,顿时面色赤红,口中嚅嗫道:“你少胡搅蛮缠。事实就是这样,你绝对逃不过去的。”
“事实是怎样的?您能不能重复一遍?”简墨讥笑道。
这时,冷眼旁观的另一位监考老师大概觉得情势有一边倒趋势,方才踱了过来:“每届像你这样的学生多的是,嘴皮子一个个耍得顺溜得很,可一碰到真架势就软了。你以为凭你三二句话就可以安然脱身?呵,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岂不知你这种学生在老师眼里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你大可以试试,闹到考务处去!看大家是信你一个学生的,还是信我们两个监考老师的?”说了那么长一段,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意思就是“说是你就是你,不是你也是你”。
简墨简直要被气乐了,特么无耻真的没有一个下限,信口雌黄栽赃嫁祸的事干起来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盖的。
这次造纸系的学生笑了:“谢首,你就承认了吧。别挣扎了!“
“就是啊,做了还不敢当——对了,你本来就是这种人!活该,这会被捉了个现行吧?”
现在的造设系学生怎么会干看着自己人被欺负,立刻有人回答:“谢首没有作弊让他怎么承认!根本是你们故意给他设的圈套,随便扔个纸团就可以诬赖别人作弊,太无耻了!”
“就是就是,班长怎么做作弊,他才不是这种人!”
两个系的学生干脆都放下笔,你一句我一句针锋相对理不容人,教室顶几乎要被吵翻过来。
秦思思更绝,她干脆在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话,随手一揉,扔到一个造纸系学生的脚下,接着一手抓着那学生的衣襟一把拖到老师面前晃悠:“老师,这个学生的脚下也有纸团,他作弊!”
造设系的学生见状都有样学样,扔个纸团到造纸系学生桌子旁边……造纸系的也恼了,纷纷写了纸团回扔过去。
考场一下子变成了纸团乱站的战场,丝毫没有严肃紧张的气氛。
“哈————”突然造纸系老师一声大喝,学生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造设系老师面无表情道:“你们以为考场是什么地方,由你们胡闹!?谢首,你不是不服气吗?有胆量的话,跟我一起去院长办公室走一趟,看到底最后院长怎么判定?”这话说得似乎很公平公道,可众口烁金积毁销骨。更何况是老师指摘学生的不是,简墨如果真去怕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薛晓峰毫不服气站了出来:“没有根据就胡说八道,班长根本用不着作弊,他——”
“当然,因为他有你这个好朋友给他扔纸团。”造设系的监考老师打断了他的话,笑得意味深长。
造设7803系学生的肺快气炸了:诬赖班长一个人还不够,还要带上他们副班长?
“你怎么不说7803班所有人都在给我传纸条?”简墨表情阴沉反问。他一个人就算了,怎么还扯上薛晓峰。
“也许事实正如你说的,不过我只抓到这一个,那就是这一个。按照学校的考场纪律规定,考试作弊被捉,取消作弊者和协助作弊者双方的考试资格并记过一次。另外听说你还准备申请进入学生会?很遗憾,学生会是不会录用有品行污点的学生的。”监考老师站到门口,狞笑着催促道,“走吧两位,去见院长办公室吧。”
薛晓峰几次欲开口,都被简墨用眼神制止了。
两位监考老师七嘴八舌地将简墨在考场的表现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次,然后对院长道:“这种不良之风一定要严肃处理,院长。”
简墨是第一次见到院长。对于一学期见过系主任也不超过三次的他来说也不算奇怪。造纸学院院长是一个看上去很随和的中年人,穿着并不显威严。如果旁人不说,简墨大概会以为他是某个报摊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戴着老花眼镜翻杂志的大叔。
“谢首,你有什么要说的吗?”院长看着简墨。他直觉眼前一直沉默的少年并不是这两位监考老师目前所以为的可以搓圆揉扁的软柿子。少年在学生会不过三周的时间就混得风生水起,上上下下对他赞不绝口。连一向轻易不评价人的学生会主席丁一卓都当面承认“谢首此人未来可期”。
“在我说话之前,我希望我的系主任能够参与。”简墨要求。
不信任自己能够给他一个公平的判断吗,院长心中暗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少年还以前还没有见过自己一次呢,怎么谈得上信任?
“好吧。去把隔壁的老石喊过来。”院长说。
两个监考老师有些不安地对看一眼,显然那对于造设系的系主任心怀畏惧。但院长已经下了指示,他们也不能拒绝。
“咦,谢首,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们班今天下午不是有一场考试吗?”石正源进门看见这么一群人,奇怪地发问。
两个监考老师都不说话。院长笑了:“怎么,刚刚不是一个两个说要严肃处理吗?正好谢首的系主任也来了,你们正好反应一下嘛!”
石正源闻言知意,不悦地看向两个监考老师。
两人无法,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过程讲了一边。话没说完,石正源就暴跳如雷:“放屁!我的学生会做这种事情?”
院长咳了两声。
石正源瞟了院长一眼,有些嫌弃地改口道:“别人我不敢保证,谢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再说你们也只是看到谢首脚边有个纸团,这并不能证明他就作弊了。”
“可是我看见这位同学给他扔过去的。”造设系的监考老师讪讪地提醒。
“那纸团根本不是我扔的!”薛晓峰立刻大声申辩。
“可上面就是你的字迹!”造纸系的监考老师说,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不信我们可以核对一下?”
他的神态颇为肆无忌惮,显然不惧任何人查。连薛晓峰此刻在想,那张纸条上的字恐怕真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看来无论是简墨周边座位的安排,莫名飞来的纸团,纸团上面的字迹,亦或是监考老师的人选是早就已经被人暗中安排周全,只为猎物落网的这一刻。
石正源和院长此刻的表情都有些不悦,薛晓峰能够想到的他们自然也能想得到。只是两人想得更深远一些:能把这些细节安排得如此妥当,彼此配合又这般娴熟,显然他们干这么勾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被他们用这种即便明知道有问题却又很难揪出错处的手法陷害成功的造设系学生,又不知道已经几何了?造设系内部更是问题重重,否则薛晓峰的字迹还有这个看不清楚字迹立场的造设系老师又如何解释了?
简墨突然插入一句:“你怎么知道上面就是薛晓峰的字迹,而不其他人的?从你捡起纸团的那一刻起道现在,你从来都没有拿它和薛晓峰的字对过。你也不是造设系的老师,根本不可能见过薛晓峰的字,更不谈认出他的字迹。”
“纸团就是从他那里扔过来的,当然是他的字迹!”造纸系监考老师理所当然地说。
“你肯定是看错了,不可能是薛晓峰扔的。”简墨说。
“我绝对没有看错,就是他扔。”对方斩钉截铁咬死。
“你确定?”
“当然确定。”造纸系监考老师觉得简墨肯定是黔驴技穷了,脸上露出淡淡的胜利笑容。
简墨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他对待看不爽的人向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的原则。可现在看来,后半句还是换成“人若犯我斩草除根”比较霸气。有的人就是属沙袋的,欠揍。
他把头转向早就忍不住了的薛晓峰。
从进办公室一直被简墨用眼神制止的薛晓峰终于能够开口把憋了半天的话倒出来了:“院长,那个纸团绝对不是我扔的!我明知道班长能把整本《造纸简史》都背下来,干嘛还要帮他作弊?就算要作弊,也是班长扔纸团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