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12小时后可正常观看连蔚见他沉默也不再罗嗦。他本来也不是习惯罗嗦的人。
等连蔚离开简墨仔细地又打量手中卡片上烫金的文字一番。
“兹接受谢首同学插班高一一班三年制就读。凭此件于夏历五七七五年十一月十日上午八时来我校学务处报到。市石山高级中学招生办。”
他盯着卡片良久,忍不住骂了一句:“靠。”
六街乱了。
木桶区史无前例的大清街波及了一到六所有街区。但是这次损失的最惨重的,是谁都想不到的六街。
一百三十多名六街居民被逮捕这几乎是六街贩私店铺数的两倍,也就是说几乎每家铺面都有人被抓甚至包括像他这样的流动摊贩。许多人的家也被查抄了,凡是家中搜出私货或相关物品的也上了拘捕名单。好在开始抄家的时候动静已经太大了。不少人闻风逃走,使得这个数字没有再上升。
这些都是连蔚告诉他的。
让他疑惑不解的是,连蔚告诉了他有多少人被抓,有多少人在逃跑或者拒捕的过程中受伤但是却没提及有人死了。
是夏尔对外掩盖了木桶区的死亡人数?还是他当时看错了,三儿根本还活着,没有死?
简墨摇摇头,他亲眼看见三儿死被一枪贯头,难道还有活路吗?
三儿的遗体,也不知道是怎么处理的。
那天逃出去后他在木桶区的各处废墟残垣中东躲西藏了两日,想要离开又担心爸妈回来找他。但一靠近家附近,就看见成队的巡警巡逻根本无法弄清楚家里的情况。最后是已经饿得不行了,他才不得不翻进临区,偷偷潜入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住宅,准备弄点吃的,结果一进去就被推门而入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发现了。
这人就是连蔚。
连蔚也许那两日已经听闻六街人外逃的消息,并不惊慌于他的闯入,只是沉声问他到底想做什么。简墨有胆逃命却还没勇气杀人灭口,正犹豫是操家伙把人打昏还是赶快逃走时,连蔚开口:“你是六街的?”
简墨转身就要从窗户再翻出去,结果反被连蔚冲上来拉住:“你一个小孩子三更半夜去哪里?”
无处可去,他就这样别无选择地留下来了。
接连几天下来,总有巡警在附近转悠。好在这里已经属于石山区管辖的范畴,木桶区的巡警也并没有那么勤勉,简墨暂时算是安全了。
当连蔚问起他的名字时,简墨想了想,回答:“谢首。”
爸妈,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简墨摸了摸缠在手腕上的银链,在逃跑这段日子中不小心勾断了,只好用红绳缠在手腕上。
纸人只有造师,没有父母。妈妈说过,这银链是捡到他的时候就挂在他脖子上的,也许与他的天赋有关,又或者是他的造师将他弃在六街的时候心生恻隐,随手将自己的项链放了进来,以酬谢将他捡回去的人,这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木桶区的弃纸很多。隔不了几天,就会有被旧衣服、破毯子裹着的,甚至全身的弃纸儿在清晨的街头被人发现。如果有人想要收留,就必须在七点前去捡回来。否则七点钟的垃圾车路过的时候,会把这些呼吸尚存或者已经冻死的孩子铲进垃圾车,带去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然而木桶区的弃儿并非只有弃纸儿,还有不少原人类的孩子,从二三岁到十二三岁的都有,多是家中贫困养不起孩子的家庭所弃,比如封玲和三儿。原人家庭遗弃初生婴儿的极少,他们遗弃孩子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因为中途失去了工作,实在负担不起。而在木桶区被遗弃的弃纸儿长大后虽然可以找到伴侣,因为无法繁衍后代,往往会乐意收养一个孩子作为精神寄托。木桶区的纸人和原人比例大约是三七开,远远高于其他区。
连蔚显然把简墨当成了原人的弃儿,才对他这样照顾。因为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接触中,简墨明显感觉到连蔚对纸人的厌恶和不屑。可奇怪的是,他是怎么会笃定从木桶区出来的自己一定是原人而不是纸人呢?
当然,简墨不会主动提醒他搞错了。
连蔚此刻正在书房里打电话。
他拿着话筒听了几句,立刻打断对方:“我知道一班是重点,我也知道这个孩子在木桶区没有受过正式的教育你别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你给我把这事批了什么?私生子?”
连蔚黑着一张老脸看了看话筒,啪的摔了。
连蔚的家离石山中学有半个小时的步程。
第一天,连蔚亲自带他去见了校长。
校长是个与连蔚年纪相仿的男人,胖胖的,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这个孩子就是谢首?”胖校长指着简墨问连蔚。
连蔚指着简墨:“就是这个孩子。”
胖校长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这个除了一开始瞄了自己一眼之后就一直默默都望着窗外的黑发少年,问道:“你之前一点学都没有上过。”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是明知顾问。
简墨点了个头,算是回答。心想,看来不管在那里,升学率都是学校的硬指标。
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跟他的推荐人一样。胖校长转头看向连蔚,“呵呵”假笑两声,搓搓两只肥手,委婉地说:“老连,按理说,这么多年你第一次找我帮忙我肯定是没话说。只是石山好歹是市重点,升学率向来都是排前三的,一班还是重点。我安排一个一点基础都没有的孩子进去,影响不好不说,这孩子他也跟不上进度不是?”
连蔚对胖校长这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毫不动容:“别的都不管,只要他的天赋测试过了就行。”
胖校长张了张嘴,盯着连蔚看了半晌,又看了貌似有自闭倾向的简墨一眼,终于还是点了头。
简墨下意识想退出房间,但是背后一股大力将他向里面一推,随后门被猛的甩上。他想要闪避开,但门后这位守株待兔的保镖先生显然比他这位半吊子打架高手要强许多,一把揪住简墨的衣领向后一拖,将他狠狠摔在地上,然后一皮鞋踹了上去。简墨只觉眼前一黑,胸口的一股气息被粗暴地截断,血液向四周飙涌,挤涨着他的脏腑,一时间呼吸都困难。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少年的手上连折两人的原因,即便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对方也没有轻易饶过他。
简墨感觉身体再次被毫不留情地扯起来,腹部狠狠挨了数下,又被重重掷到地上眼前一片浮光掠影在晃动,脑子里轰隆隆的嗡响,整个世界正在离他飘然远去。
轻敌了。
这些保镖碍着大庭广众下不好动手,带不代表他们都是省油的灯。简墨不过一个身手比普通学生略灵活些的高中生,又怎么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他仗着地利和对方一时的轻敌逃脱一回已经是幸运之极,还妄想把这些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真是太自以为了。
简墨迷糊地想:简要,老子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还不来?你老子都快被人打死了!
意识越来越模糊,他隐隐约约听见欧阳惊慌地喊:“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又似乎听见几声惊慌地厉喝,怒吼,混乱最后结束在几声枪响里。
耳边终于清静下来。
到底,算是怎么了?简墨拼命留住脑海最后一丝清明,想要搞明白周围到底发生什么了:到是安全了,还是死定了。只是好像没有人明白他此刻的纠结,仿佛又过了几个世纪,他才等到一双手将他抱起来,微温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颈脖,似乎是在看他是否还活着。
“我在这里。”这,是简要的声音。
简墨终于放心地昏过去了。
眼前的光黑与白交织着,不知昼夜。这种感觉很奇妙,和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有点像,:像是在做梦,又像是喝醉了一样。那个时候虽然自己看不清楚东西,也听不清楚声音,但是意识却是极端活跃的。这实在不能不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除了“想”和“不想”之外什么都不能做,意识又清楚“我”的存在,简墨只有当自己是除了大脑没瘫其他部位全部瘫痪的残疾人士。为了避免自己因为无聊而疯掉,他在脑子里一篇又一篇的构思大纲,然后去丰满它,给它添加血肉对每个词的选用,每个句子的构造,每个细节的布置都不遗余力地反复的琢磨、深究。
岁月无痕,这样“写”到第七本的时候,他的五感终于能够勉强满足他对这个世界的探索需求他终于看清了这个世界。
不能不说,那段纯意识流的日子锻炼了他强悍的记忆力和拿捏文字的敏感度。只是那种日子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尝试都没有人回应你,如同五感被废,只剩下一个大脑在脑壳里孤独呐喊很孤寂,很恐怖。他是再也不想去试了。
隐约感觉到手臂上的偶尔传来的刺痛和伤口慢慢缓和下来钝痛感,简墨终于放松下来,然后又深觉得自己像个受虐狂一样可笑。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上,他总不会那么容易就挂掉了吧。
完全清醒的时候天光正亮,应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病房就只有一张床,但房间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人正背着他在柜子上摆弄什么。
“简要。”声音有些沙哑。
那人迅速转过头来,见他醒了,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角似乎要笑但下一秒笑意又消失了,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在柜子上摆弄。
这是什么状况?
简墨只好觍着脸说:“我想喝水。”
简要不言不语地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简墨在简要沉默却锋利的可以杀人的眼光中低头喝完了一杯水,嗓子总算好受了些。见简要对他还是爱理不理,他只好先开口:“那天是你赶过来救了我吧?”
简要“呵呵”笑了,笑声听起来有点瘆人。
“您是觉得反正我能够来得及赶过来救您,所以就无所谓的找上这种危险的事情吧。”青年语气凉凉的,“如果我没赶上的话,您是不是打算让我帮您收尸?”
简墨说:“怎么会?”他亲手写的纸人有什么能力,他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是吗?”简要说完这句话,又“呵呵”笑起来。
这该死的熊孩子,不知道他是伤患么?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他。简墨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了,大概是因为睡得太久的原因。但是他也不敢乱动,感觉一动大概就会痛死,这让他很不舒服。
简要又不肯跟他讲话,唉,哪怕转一下注意力也好啊。
大概是听到简墨内心的祈祷,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医生,后面跟着一个护士并两个实习医生,然后是欧阳和齐眉。
“醒了?”医生的声音很冷静,上前来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欧阳相比下来就激动多了:“阿首你醒了!!!太好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昨天看见你倒下去我真是吓死了,还以为你再呸,呸,总之,你要好好养伤,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其他的都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简墨听到这里,不由得皱起眉头,张口欲问什么,但看见医生和护士们,只得又住了嘴。等医生们给他检查完毕,又交代了一大堆事情离开后,他才问:“昨天到底怎么回事?”
欧阳有些迟疑,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简要,但是眼睛里却是带着淡淡的敬畏。
简墨瞟了一眼泰然自若的简要,淡淡道:“无妨,简要会保密的。”
简要适才对简墨要理不理,此刻有欧阳在却是一副标准的私人管家姿态,恭恭敬敬地站在床边,嘴角的微笑带着适度的优雅:“少爷的要求就是我的言行准则。”
欧阳和齐眉愕然张大嘴,看一会简要,看一会简墨,一会彼此对看:“阿首,简老师,你们”
简墨并没有看见简要昨天犹若天神降临般大杀四方。
三个持枪的黑衣保镖,在他面前就如同小孩一样幼稚和无力。飞来的子弹好像总是打不中他,反而很快被他抢到机会近身,一拳抡晕的主人。
欧阳是见过世面的。他很清楚自己平常的保镖是什么水平,也知道昨天突然以自己父亲名义新调换的保镖是怎样难得的高手。
但是这些人竟然都不是简老师一合之敌。
石山中学的老师中居然有这样的人物藏龙卧虎,欧阳惊讶于自己竟然不知道。简要那几记拳脚的表现出来的实力瞬间就折服了他,欧阳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事后一定要让自己父亲郑重出面说服简老师来保护自己。他很清楚这样的人物,如何得恃才傲物,怎会轻易屈居人下。
但现在却见昨日威风凛凛的简老师这等谦恭的站在谢首面前,他一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不是他势利看不起人,只是世间情理大多如此他虽然不是太清楚谢首的来历,但是简墨平常的花销和言行举动并不像是大家族或者是权贵人家出身的孩子,如何能得简老师这样的人追随侍奉?
简要看两个少男少女的表情哪能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开口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能随意表明与少爷的关系,相信欧同学也能够了解其中的苦衷。”
欧阳若有所思:他知道有些传统的大家族喜欢在孩子达到一定年纪的时候将他们派出去独立生活自己,称之为历练。孩子们可以在这段时间建立自己的势力,之后家族将根据他们的成就来评估他们继承家族的能力。当然为了保证这些家族未来不被仇敌盯上,一般也会暗中派
专人保护。简要应该就是谢首的保护者,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谢首有这样的保镖却还不得不去奶茶吧打工赚零花钱。而能够让连主任都放下原则照顾的孩子的家族想来肯定是了不起的。
简墨猜也猜得到欧阳在脑补什么,于是有些无力的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简要。
简要一句谎话也没有说,但是欧阳这样在复杂的环境中生活的人偏偏就会听成另外一番意思。罢了罢了,他反正正好需要伪造一个背景来解释将来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欧阳被简要误导了也好,正好借他向外面传递一种自己后台强大的假象。这样一来,那些可能针对自己的危险人物才会有些忌惮。等到危险过去之后,再来向欧阳道歉和解释吧反正是欧阳自己想偏的,也怪不到他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