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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监控屏幕前的三个男人心情都紧张到了极点。
只是三人紧张的原因不一样:霍文是担心能够稍稍有所挽回的最后一丝希望会不会也破灭了;夏尔则是想如果这个孩子真的赌输了,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如果说对于丧尸的出现他并没有太多愧疚感,但是如果真的害死了这个孩子,却是难辞其咎。
简要站在离屏幕远一点的地方,距离夏尔和霍文有几步的距离。他一直手扣着桌子,以此来控制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没有余力去处理自己因为紧张带来身体僵硬——如果少爷的打算没有成功,那么他必须在最后0.01秒将少爷置换出来,为此他不能出现一点点的疏忽和失误。
神经高度紧绷的简要并没有发觉旁边的工作人员用一种骇人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桌面被抠出四道指印,哪怕这桌子不是金属的也很可怕好不好?
当女纸人黑色的指甲在简墨的脖子上停下来的那一刻,三个人都悄然松了一口气。虽然除了简要外,其他两人并不知道简要拿来赌的那一笔资本是什么。
邓秀红的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她居然站起来,因为椅子绑在身上而无法站直身体,只能像一只拖着壳的蜗牛企图向前移动却被身边的工作人员按了回去。
屏幕上的女纸人缓缓收回了手,直起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实际上僵化的肌肉和皮肤也演绎不出任何表情。
少年快速地爬了起来,盯着女纸人,目光在对方身上游走了一遍,却是久久没有说话。
三个人也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少年也正好说话,搞不好就听漏了。
少年和女纸人都没有动,就这么两两“相望”。但是附近的丧尸却不是这样,闻到新菜上桌的它们,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在三个人等得快要忍不住开口提醒的时候,少年终于说话了。
“对不起。”
他对女纸人说:“对不起。”
“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个,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很希望你能够接受我尽力做的一点补救。”视屏上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从他衣领上的传声器传来,舒缓而清朗,带着满满的歉意和诚恳,“来这里的路上,我向这里的负责人提出了要求,他也做出了承诺。如果你不反对,我会找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安置你和这里所有被感染的人,然后我会想想是否还有办法挽回一些。在我的小说中,人类丧尸化后如果能够不断进食生食,在适宜的条件下可以不断进化。从目前看来你和你传染的那些人类进化的速度比我原文中设定得还要快,如果我推断没有错的话,或许将来你们还是有希望恢复相对正常一点的样子。但是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不能恢复到理想的状态,至少我会保证,你们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维持生活。”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争取的。如果你能答应,我会很高兴。如果不能,我想这个比赛场地里的所有能动的生物……大概都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少年停了一会,“刚刚我在外面的监控上看到了,你并没有与其他丧尸一起参与猎食,这说明你已经能够控制自己‘食欲’这项本能,同时你还能够御使你的传染体为你觅食,说明你还拥有一定的理解和判断力,这是符合我小说中丧尸首领描述的。这样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如果你愿意,就可以让这里所有的丧尸都暂时停下攻击呢?”
夏尔和霍文听见这句话,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没有想到简墨所说的赌不是他在利用小说原文中设定的某个漏洞或者弱点来控制或杀死丧尸,却是因为他认为最初的传染体可能对场内丧尸产生的控制力。
两个人都不知道叶青的存在,看目前茫然无知的表情应该也不知道丁一卓那份让人做完实验后提供给联盟的报告,因此简墨为什么会认为自己能够影响这位女纸人在他们眼里还是一个谜题。但两人都不亏是造纸师梁萌主席的弟子,第一时间就从这一段话中不仅看到了和平解决的希望,同时也联想到另一个恐怖的事实:如果简墨今番能够成功,将来他个人岂不是拥有一批恐怖的丧尸杀手?
想到这里夏尔心里摇摇头否决了,他对简墨的性格多少还是了解一些,这个小家伙对人命和道德有着特别的底线,在他看待纸人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但霍文的眼中却是闪烁着说不明白的光。
对于简墨的问话,女纸人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愿意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这个时候包围过来的丧尸已经把简墨和女纸人围成了一个圈,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身体急不可耐地摇晃,似乎恨不得马上化身为狼向美味可口的少年扑过去。然而奇怪的是,所有的丧尸都止步于简墨和女纸人十步之外,原地踏步也不肯上前半步。
就算不用眼角余光,简墨也能知道自己被包围起来,但他的目光却一直盯着女纸人,等待她的回答。
女纸人面对着他,两只浑浊肮脏的眼睛说不清楚是看着简墨还是看向别除,喉咙也没有发出同其他丧尸一样的嗬嗬声,似乎陷入了沉思。
简墨没有说话,他的心跳得很快,但精神却坚韧地让身体坚持纹风不动地站在那里,看不出一点害怕或后退的意图。
比赛中心的三个男人,包括其他所有工作人员,甚至包括邓秀红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两人的动静,尤其是女纸人的动静,连呼吸几乎都停止了。整个中心大厅里除了赛场里传来的风声,丧尸的嗬嗬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制造出一点点杂音出来,连眨眼似乎都变得多余。
到底会是个怎样的结果?这个少年会不会被女纸人手下的丧尸湮没后咬杀?丧尸真的进化后能够听懂人类的语言吗?如果女纸人下令其他丧尸暂停攻击的话,会成功吗?
所有的想法和念头如同凌迟一样,每一秒就有一把小刀将在场的每个人身上戳一刀,让他们在时间中备受煎熬,精神备受鞭挞。
而这种感觉在简要身上体现的似乎还要强烈百倍。
他现在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后悔为什么要让简墨一个人进去那里,去冒这种生死须臾的风险。然而即便是后悔,他却是不得不克制着自己不到最后一刻不要出手救人。
他其实并不是那么介意暴露自己的异能。就算暴露了,不过就是上交诞生纸罢了,比起这个人的安危,这种小小的钳制他何尝放在眼里?然而简要知道就算他不在意,简墨却在意。被迫上交诞生纸是简墨绝对不会乐意看到的事情。虽然明明是对自己的钳制,可是对于能够舍弃自身保护自己的造纸的造父来说,不如说就是对简墨本人的钳制,而这又是自己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不能让这个人担心,不能给这个人增加麻烦。所以,只能等待,只能祈祷,只能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天上的日头一点点西移,天色慢慢的从明亮转向暗黄。
丧尸们终于有了动静——它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喉管不再发出气促的摩擦。
虽然只有一步,却足够简墨大喜过望,这显然是达成协议的信号。
女纸人转身,离开了。其他的丧尸也解开了包围的圈子,七七八八地跟着女纸人离开。
“谢谢你,谢谢!”简墨大声说,眼睛里充满喜悦的笑意:他一定要想办法按照好这样一群人,尽力为他们谋到一个好一点的未来——虽然可能只是比死亡要好那么一点点而已。
比简墨更加惊喜的是比赛中心的那一群的人,见到丧尸居然统一的后退,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欢呼和惊叫声一瞬间如同暴风雨一样席卷了整个大厅。大家都纷纷拥抱,发自内心地为这个结果激动和兴奋。
夏尔嘴角勾起微微地笑:这个孩子总能够让他刮目相看,他却是有这个本事。
霍文却是盯着屏幕上少年慢慢坐倒在地上显得有些疲惫的声影,心中慢慢提起对这个小师叔的重视——是警惕也好是关注也好,反正这绝对不是他以前以为不过是一个靠着家族背景又有些小运气和小才华的少年,这是一头不论是从性情,毅力,实力,财力,人脉资源各个方面都具备极大潜力的幼狮,连他现在也无法判断这少年将来会拥有怎样的成就,年少可期啊。
邓秀红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动静的人,她只是失魂落魄得看着屏幕上发生的一切,觉得自己大概是看到了一段被人工篡改的录像,不是真实监控到的情景,口中喃喃念道:“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一定是你们耍了什么手段,想骗我说出解决的方法,一定是这样!!你们妄想,哈哈,我是绝对不会上你们的当的!!哈哈哈!!”
谁也没有理她。
简要收回了手。他从怀里摸出一方真丝手绢,擦了擦手,看似是在嫌弃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实则是抹去手心的潮湿。他的手很稳,然而如果有人能够听见他的心跳一定会发现他潜藏在毫无表情的外表下崩得快要断掉的精神状态。
还不够,这还不够。真正的强大是敢于无视其他的威胁,释放所有的力量一搏。虽然造父现在名下的力量看似很多,但实际上能够在明面上拿出来用的真的不多。便是夏尔和霍文这样的人就敢随意唤造父做事,虽然这是少爷自愿的。但是他要叫以后所有人想要借用少爷的力量时,都要想一想自己够不够这个资格和分量才行。
还要更强才行,简要想。
夏尔呼了一口气,转身笑着对简要说:“好了。现在你不用担心你家少爷了。放心那个女纸人的诞生纸一找到就会送到你们手上。不过你们现在想好怎么安置这些——丧尸没有?要不要——”
话说到一半,夏尔看见了简要身边被抠出四道深深的指痕,顿时呆了一呆,心里一个念头猛然窜了上来。他假意惊讶地表情去看这些指痕,向简要走进了几步,眼睛猛然睁大。
一颗充满着浓郁的湛蓝色正圆球状玻璃体悬在半空中。
让夏尔看直了眼的是那方美得惊心动魄的蓝:澄澈剔透,精致却原始,如同在最空气稀薄的高原上仰望的天空,又仿佛是无人打扰的静谧海域,纯洁不似人间,仿佛是来自三百万年前的剪影,充满人类对“永恒”两个字最原始的认知。
简要是纸人。
虽然他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简墨身边这位近乎全能的管家无数次,但为着避嫌,他一直甚少主动接触简墨,阴差阳错竟然从来没有见过简要,是以一直不知道简墨身边的这位人人羡慕嫉妒的能干又忠心的管家是个纸人。
居然是个纸人!他早该想到了不是吗?呵呵,好,很好,看起来这个孩子瞒着自己的事情还不少。
夏尔眯了眯眼睛,丧尸的事情完了,他要找个时间和这个孩子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