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夜色将深未深之际。
归来的程北坤什么都没说, 直接拉住杜宇的手朝别墅走。
他的皮肤有些意外的冰凉。
杜宇立刻追问：“你去做什么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柴吉屁颠颠跟在后面, 轻声嘟囔：“肯定是去找小三啦。”
杜宇回头瞪它。
程北坤露出不自在的暧昧微笑, 迈上别墅的木台，默默环顾四周。
杜宇趁机抽回胳膊, 追问说：“你答应我带的东西呢？”
程北坤抬眸看他。
杜宇插兜回视。
程北坤：“我有答应过吗？”
杜宇颔首。
程北坤伸手拍拍他的脸：“事情太多忘记了, 下次。”
“忘记什么了？”杜宇躲开他的触碰, 忽然俯身抱起柴吉自卫, 严肃问：“你到底是谁？！”
程北坤被说得一愣：“小宇, 你怎么了？”
杜宇皱眉：“虽然你和之前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抱歉！你给我的感觉太奇怪了……这年头克隆人不是新鲜事，反正我觉得你有问题！”
程北坤站在暮色与海风之中凝固，过了两三秒才回神，耐下心来安抚：“小宇, 我明白最近发生的事很复杂，导致你精神紧张, 但你讲的话让我没法回答……难道我能有方法证明自己是自己？再说克隆人什么的, 不全是猜测吗？”
杜宇抿住嘴唇不吭声。
程北坤认真：“我们在ld世界经历了那么多, 我从纸片人副本就开始帮助你了吧？为什么好不容易到了现在，你却怀疑起我来了？”
杜宇气愤：“我没怀疑秃秃，我是怀疑你不是秃秃！而且秃秃根本不会说什么帮助我之类的话！”
说着他就摇晃手里的柴吉：“你说！这家伙是假的吧！”
柴吉虽然看起来呆萌，实际上却是个威力十足的杀伤性智能武器，它用电子眼扫描面前的程北坤，咬着手手不吭声, 小声表态：“其实外形和走之前也有不少差别的……”
的确，克隆人可以和本体基因一样、声音、身高和长相都一样。
但胖瘦之类的细节，依然和后天的生活习惯有关。
就算是同样的基因发展成的两个人，也会产生许多细小的差别。
正在此时，程北坤不慌不忙地弯起嘴角：“没想到你会这么警觉，我本来还想与你好好聊聊呢。”
说着，他竟从兜里掏出把外形小巧别致的手/枪，按下扳机后，枪口瞬间喷出张透明的网子，稳稳拦截住柴吉射出的激光，并且直接把杜宇和这个机器狗黏在了地上。
杜宇从未见过这种武器，他使劲挣扎之后，反被套得死紧。
“程北坤”冷笑：“别费力气了，既然被你察觉，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跟我走吧！”
杜宇心慌：“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要带我去哪？！”
这个假冒程北坤的男人只是回答：“你本来就不该存在，不是吗？”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却意外地目光发直，而后轰然倒地。
杜宇完全傻掉，看到另外一个程北坤站在这个冒牌货的身后，与其对视两秒，惊喜地露出笑脸。
程北坤嘘了声，蹲下身检查克隆人身上是否有监听器之类的东西，用仪器扫过后才放松下紧绷的肩膀。
杜宇开心道：“秃秃！你怎么在岛上！快揍死这个赝品！”
程北坤无奈：“我根本就没走，飞了圈就悄悄回来了。”
话毕他便踢开昏迷的克隆人，蹲到杜宇和柴吉面前皱眉检查蒙住他们的透明网，严肃道：“看不出是什么物质，等我找个工具。”
柴吉挣扎着试图用激光切割，却根本穿不过网子。
程北坤：“省点电，我看它就是专门用来防你的。”
柴吉郁闷地哼哼：“你不是说有状况立刻过来吗！如果再晚一点，杜蠢喵就危险了！”
杜宇惊讶：“你们是密谋了什么？”
程北坤：“我干吗要跟个智能机密谋，只是安排它保护你而已。”
而后他又叹气：“小宇，有些话你说的对，知道我行程的只有一个人，我不该太信任别人，哪怕他的背景完美无瑕。”
杜宇渐渐安静下来：“苏夙啊？”
程北坤苦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我待他不薄，相信世上不可能有谁更厚待他，他也不值那个价。难道苏夙觉得搞来这么个傀儡取代我，就可以操纵我的公司？”
杜宇的脑袋当然想不通如此复杂的问题，他瞧了瞧昏迷的冒牌货，抿住嘴角说：“没关系，相信你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模仿程北坤的克隆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不提他那奇怪的网子让大佬花了好一番功夫，才成功把皮皮雨救出来。
光是同款飞机上各式武器和通讯器，就被柴吉搜出了很多。
程北坤机警地没有立即暴露，而是将琐事安顿好后，穿上克隆人的衣服，在黑漆漆的海滩上找了个隐蔽位置，暂时关闭了岛上的信号屏蔽，目光冷冷地连接上通讯器那边的匿名指使。
滋滋的电流声后，全息通讯器浮现出模糊的黑影，对方用电子音问：“进展怎么样？”
程北坤面无表情地盯着屏幕：“已经控制住杜宇了，只是这里有磁力炸/弹，导致飞行器出了问题，需要维修。”
电子音：“抓紧时间，不要耽搁太久，我不确定他现在的行踪，记得到首都联系我。”
程北坤颔首。
电子音并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就切断了通讯。
程北坤恢复好岛上的信号屏蔽器，然后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苏夙三个小时前发的信息沉默无语：“先生，你身在何处？状况安全吗？我回首都应对了文化局对游戏的监察问题，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联系。”
仍然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态度，认真又耐心。
很容易就让程北坤回想起苏夙年轻时稚嫩真诚的脸。
人的欲望竟然这么没有底线吗？
钱财名利、身份地位都被满足了，却还是想要全部？
程北坤冷漠地弯下嘴角，心中已有决定。
却说负责看守克隆人的皮皮雨可没有多忧郁。
他蹲在地下室，只给对方留下个内裤，空调弄到十八度冷气后，便裹着毯子抱着柴吉拷问：“说吧，你到底是哪来的，你的主使者是谁？”
刚醒来的克隆人完全是懵的，愣了愣才使劲扭动身体。
杜宇：“别白费力气了，风水轮流转呐。”
克隆人着急：“放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说。”
杜宇躲得老远：“别别别，万一你靠近我爆炸了怎么办，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
“我没吞服微型炸/弹，距离太远，主人控制不了。”克隆人回答。
杜宇打量：“你是实验室利用程北坤的细胞培养出来的吧？不得不说你俩挺像的，都这么识时务。”
刚走到地下室的程北坤发出轻笑：“你这评论我该高兴吗？”
杜宇侧头：“当然啦，识时务者为俊杰！”
程北坤：“……”
克隆人嗤笑：“算是吧，但我比他优秀，无论是体能还是大脑，程北坤有极大的心脏病和精神疾病发病率，我的已经被修正了。”
杜宇：“没看出来……你这么优秀干吗裸体倒地？”
克隆人：“……”
杜宇撇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每个人的基因都不完美，但是历史上那些伟大的人有没有完美的基因呀，这不算什么。”
克隆人蹙起英气的眉头不吭声。
程北坤蹲在克隆人面前：“用不着聊这些有的没的了，和你对接的人到底是谁？”
克隆人自然装死。
程北坤：“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只要告诉我关键信息，我不为难你，毕竟我不想看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物遭遇不幸。”
“呵，我和你有一样的脸，你不怕吗，会放我走？”克隆人反问。
程北坤：“怕什么，能造出你一个，就能造出无数个。但我就是我。”
克隆人又陷入沉默。
杜宇忍无可忍地拿起菜刀，对准他的下身说：“到底说不说！给你三秒，不说就给你和秃秃标记个本质区别！三、二、一——！”
杜宇喊完立刻戳了下去。
克隆人急道：“是371号让我来的！”
程北坤：“371？”
克隆人：“……就是你认识的可靠助手。”
程北坤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毕竟能当面杀死李默、能步步紧逼的人不太可能是别人了，但他难免挑眉：“为什么？”
克隆人：“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跟他又不熟，他是主人信赖的帮手，和我不一样。”
程北坤：“主人是谁？”
克隆人：“……一个男人。”
杜宇不耐烦：“什么叫一个男人啊，没名没姓吗？长什么样子，在哪？所有这些匪夷所思的事，都是他搞得？”
克隆人：“我不知道……在实验室里，大家都叫他主人。”
杜宇持刀凶道：“从头好好说！”
克隆人想了想，叹了口气：“我是在实验室出生、长大的，用你们的时间算，我只存在了七年。那个实验室在哪、主人叫什么名字，所有的同伴都不知道、也不被允许知道。”
杜宇惊讶：“骗谁呢？你这谈吐和外表像七岁的？”
克隆人：“别用你们的观念看我们。”
程北坤：“是有办法直接继承知识？”
克隆人：“脑部有芯片，语言、科学之类的，可以很快掌握。”
程北坤陷入沉默。
克隆人笑起来：“怎么，以为自己是科技大亨，结果只是个孩童？”
程北坤站起身延误皱眉：“这技术不难，但是……会带来巨大的社会问题，我完全不理解那些疯子，拿起双刃剑的轻易就像拿他们家的刀叉。”
克隆人没有吭声，一脸半信不信的样子。
杜宇仔细观察，发现这个家伙的确看起来不太成熟，眉眼之下有种古怪的稚嫩和不自然，所以自己才第一面就看不顺眼，真是毛骨悚然的存在……
程北坤这种深思熟虑的人，显然受到的刺激更大，始终站在地下室的中间魂不守舍。
杜宇问：“秃秃，你怎么啦？现在怎么办？”
程北坤轻声回答：“我是第一次不太确定，人类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掌握了上帝的能力，可能离毁灭也不远了。”
杜宇摸摸头。
程北坤深喘口气，侧眸看向克隆人：“你和苏夙在哪里接头？告诉我，我允许你在这个岛上生活。”
杜宇追问：“我们要去演戏吗？”
程北坤一脸严肃。
克隆人想了想，终究还是开了口。
活了十八年，杜宇还是第一次到首都来，这里湛蓝天空之下的繁华、平坦和阳光明媚，透出种陌生的天子气派，着实是个非常大气的城市，只不过他没料到，自己竟然是以一副被绑架的姿态落了地。
程北坤带着杜宇降落到克隆人告知的郊外停机场，周围寂寞无人。
被假意捆住的杜宇艰难下飞机，小声说：“要是露馅儿了，你千万别管我。”
程北坤直接用胶带粘住他的嘴巴，笑：“这样就没问题了。”
杜宇不满意地哼哼。
程北坤带着个智能眼镜，环顾四周确认了监控位置，忽然把皮皮雨压到镜头拍不到的角度，隔着胶带亲吻了他一下，然后才拉着他迈开了步子。
杜宇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程北坤总是自有打算，不晓得他是想擒拿住苏夙、还是欺骗苏夙、找机会去那个神秘实验室，但无论哪样选择，前途都充满艰难险阻。
好在，他并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