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四家的长女, 贺兰, 唇红齿白, 柳叶细眉, 樱桃小嘴, 是个很美丽的女孩子。美中不足的是, 牙齿生的不整齐, 两颗门牙很大,想起来的时候, 像兔子一样。她自己深知自己的缺陷,因此从来不在人前大笑, 总是半掩着唇, 微微而笑。可是, 唐回却极喜欢她露齿而笑, 因为那时候,她一定是非常开心的,毫不掩饰的,他喜欢她开心。
他回头的一瞬间没看见的就是她露出兔子牙齿的模样, 那双美丽的眼睛, 一看见他, 竟是一愣,然后连忙收回视线,待觉得安全了,又悄悄地望过去。
而唐回从头味道的看着她,近乎贪婪, 他脸上凝结着痴痴地笑容,目光似乎醉了。
两个年轻人,在这么短暂的对视中,看到了爱情。
“咳咳——”贺四娘清了清嗓子,提醒自己的女儿。
贺兰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贺四娘交代:“兰姐儿,去厨房帮着刘大娘一起准备午饭了,今天你做几道你拿手的好菜。”
“是。”贺兰恭顺的点头,退出去。
唐回跟着小舅子去了他的房间,贺泽让他自己去洗脸,擦头发,他则站在一边等着。
“表哥,今天你可太讲义气了!谢谢你哈!”
会道歉会感恩,就是好孩子,唐回欣慰的点点头,“不客气。”
不过,小舅子话头一转:“不过表哥,你害得我差点被骂,难道不应该补偿一下我吗?”
好小子!真会得寸进尺!
唐回也不预备如了他的意了,笑着说:“今天我不是帮你打枣子了吗?”
贺泽张大了眼睛:“什么?表哥,你这么小气?!”
唐回道:“小气吗?今天你骗我的事情,我都不计较了,我还在舅母面前帮你说好话,泽哥儿,我小气吗?”
贺泽:“……不,不小气……”
没有成功的坑到唐回,贺泽有点垂头丧气。
“阿泽,你在说什么小气?”屋外,细细软软的声音传来,正是贺兰。
“姐姐!”贺泽忙说,“没,没什么!”
贺兰道:“你阿真表哥洗漱好了吗?”
唐回想:她既然关心我,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
于是抢先道:“我好了!兰姐!”“兰姐”两个字叫的温柔又缱绻,他自己没感觉,身边的小舅子贺泽却被激的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他甩了甩胳膊,去开了门。
贺兰站在门外,手里托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她迈步进门,在唐回面前停了下来:“真哥儿,我见你衣服湿了,恐你受凉,这件衣服是从前父亲穿过的,若你不介意,就先换上吧。”
唐回立刻接过去:“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他像抢过一个宝贝似的,将衣服拿过去,就要解自己的扣子,解到一半想起不太合适,又连忙顿住。
贺兰早低下了头,看不清神色,只是从她微红的耳尖,能看出点他内心的羞涩。
“真哥儿,你换衣服吧,我出去了。”留下这一句,她快速的走出去。
贺兰一走,唐回立刻将衣服解开,三两下套在自己身上。普通的棉布,天青色的颜色,但一针一线却格外的密集,衣领处和胳肢窝处,无一不舒服。
唐回非常的开心,非常非常的开心。脸上的笑满的都要溢出来。
贺泽摸着下巴,一边欣赏准姐夫的蠢样,一边琢磨着:“我怎么不知阿爹有这样一身衣服?是我没见过,还是见了又忘记了?”
唐回抚平衣服褶皱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无可抑制的勾起了弧度。
她……是专门给自己做的衣服吗?
正笑呢,小舅子就凶巴巴的瞪过来,“不要多想!不可能是专门给你做的衣服!不用想了!”
唐回耸耸肩,“哦”了一声。不跟小孩子争辩,嗯。
午饭大部分是贺兰亲手做的。她口味清淡,但饮食讲究,极为精心。一道三鲜豆腐,一盘花生米,一盆梅干菜扣肉,一盘翠绿的莴笋还有一盅甜汤,还有一壶清酒。
贺四娘动筷之后,几个孩子也纷纷拿起筷子。
“真哥儿,家中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些时令蔬菜,我们自家种的,你不要介意。”
唐回:“不介意!不介意!”
贺四娘笑眯眯,“这些菜啊,全是兰姐儿今天下厨做的,尤其是这个豆腐和甜汤,可花了不少心思,你尝尝!”说着,她给唐回盛了一碗甜汤。
茶色的汤水中,有着透明的银耳和鲜红的大枣,香气扑鼻,让人一见就口舌生津。
唐回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贺兰一眼,她因为母亲揭出下厨之事,觉得害羞,忽而又感受到唐回灼热的视线,心不由得烫了起来,连忙垂头。
唐回用汤勺舀了一勺,浅尝,甜味很淡,只一点冰糖的甜味,剩下的就是雪梨的甘,银耳的润,还有红枣的香。
“好喝!”他不遗余力的夸奖。
贺泽在一旁说:“姐姐做的当然好喝!”
贺四娘欣慰的笑:“好喝你就多喝点!”
这顿饭吃的非常的开心。席间,贺四娘热情的时不时的将菜往唐回碗里夹,不多时,唐回的碗就变成了一座小山。贺泽气得看着他碗里的梅干菜肉,戳戳饭碗,瞪他一眼接着扒饭。
唐回好笑的将自己碗里的饭夹过去给贺泽:“谢谢舅母,我的够吃了,让泽哥儿多吃点,他正在长身体。”
贺泽哼哼一声,却非常的满意。
贺四娘道:“这孩子!”她的笑容是宠溺的,温柔的,毫无责备的。
“真哥儿,你吃这个。”一双白玉似的手伸过来,在唐回面前,夹过来几根翠绿的莴笋,少女浅浅的不露齿的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筷子轻轻落下,像羽毛拂过唐回的心。
“谢谢兰姐。”他说。
然后,筷子夹过一块瘦肉,放在贺兰的碗中,“兰姐,你吃这个,你太瘦了。”
“瘦吗?”少女下意识的问。
“瘦!”唐回点头道。
于是,她夹起那块瘦肉,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吃了下去。
贺四娘笑:“往日让她吃肉,跟劝她吃药似的!今日你一劝,这就吃了下去,唉~女大不由娘啊!”
贺兰的脸“腾”的就红了,撒娇的叫了一声:“阿娘~”
贺四娘这才住了口,不再笑她。
吃过饭后,唐回又在贺家待了一会儿,贺泽拿着书中不懂的地方,来向他请假,两个人坐在院子里,一问一答,倒也非常有趣。
贺兰呢,坐在西厢的床前,埋头认认真真的做着绣活儿。
岁月静好,不外如是。
快日落的时候,唐回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家。
贺泽这会儿倒是乖巧的很,对着他说:“表哥,你下次还来教我!我觉得你教的比夫子还好!我一听就明白了!”
唐回揉揉小舅子的脑袋:“下回我给你带几本书来!”
贺泽就更高兴了,跳起来道:“姐夫你真好!”
一般情况叫表哥,特别高兴叫姐夫。
这小子可真够精明的。
唐回忖着,抬眸看见看见贺兰,她听见“姐夫”二字,立刻又害羞了。
期期艾艾的,唐回伸过去一只手,“兰姐,我,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你收下好吗?”
在这时代,随意收男人的礼物,是要不得的,轻易会冠上不守妇道的罪名。
可是,现在不一样。
他在这一天,变成了她的未婚夫;他当着长辈晚辈的面送礼,又说不上私相授受。
贺兰犹豫着,看母亲的神色。
贺四娘笑着点了点头,这孩子虽然行为出格了一点,但也说不上太过分,收便收了,难得的是,他的一番心意。
得到了母亲的应允,贺兰伸出了手。
她的手非常的细,瘦,白,小,光滑没有一丝伤痕,这是一双绣女的手。
唐回下意识的想握住她的手。
可是不能。现在还不能。
手心一凉,贺兰握住了一块椭圆形的东西。
赤金包着奶白色的羊脂玉,玉中间掏空了一块儿,嵌则一枚红色的圆珠,像红豆似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不是红豆,而是一颗正红色的翡翠。
可那也是红豆,是他对她一颗赤红的心。
贺兰的睫毛颤了颤,她缓缓地握住这块玉,像握住一颗真心。好一会儿,她说:“谢谢,可是,我好像……”
我好像没有什么能送给你……
没等她说出来,唐回就站起来,像完成乐使命似的轻松而愉悦:“舅母,我回去了!”
他大步的跨出去,很快,大门口只看的见一点黑色的人影。
贺兰许久的坐在那里,握着那块玉,安静的,沉默着。
贺四娘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笑着沉默的走开。
贺泽显得跳脱的多,靠在姐姐身边,说:“姐姐,表哥真的蛮好的哎!今天我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爬树的时候,衣服都勾破了呢!要是以后你嫁了他,我也放心了!”
“衣服,破了?”贺兰扭头问。
贺泽:“是啊,在我房间呢!”
贺兰:“你拿来给我,我给他补补。”
贺泽“哦”的一声走出门,吐槽道:“还没嫁人呢,对他这么好!哼!”
作者有话要说: 互动嘛,这不就有了~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