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超市里人多,不消片刻工夫,沉重的货架就被抬了起来。
得以重见天日,苏轻叶恍惚间被一只干净而温热的手给拽了起来,好半天才能站稳。
“你没事吧?”
他的声音很温柔,像是长夜里那盏明月洒落下的银辉,安安静静,却又足以照进人的心田。
苏轻叶想向救命恩人答谢,抬眸看向他,“我没……”
在看向对方的脸时,她忽然就说不出话来,喉咙干涩,所有的字眼都鬼使神差地堵了回去。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五官俊美,犹如山涧清泉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可是,为什么……
明明是一张陌生至极的脸,苏轻叶却有一种心口被人撬开的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他。
周围人声嘈杂,可她却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时间仿若静止下来。
她只是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眶不自觉就湿热了,毫无预兆地,两行眼泪从脸颊上滑落。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你怎么哭了?”
她哭了?
她没有哭啊。
苏轻叶伸手抹了一把,满手的湿润,她真的哭了。
可是,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哭,神情一如平常那样不起惊涟,只有眼泪在哗哗地往下流。
一切的反应都像是无意识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就像是被意识世界里的另一个人操控。
男人在片刻的怔忪过后,才略显手足无措地递上一张纸巾,“不哭了好吗?”
苏轻叶愣愣的接过纸巾,机械一般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忽然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顿了顿,镜片下的双眸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他又笑了笑。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掏出一张名片递了出去,“这是我的名片。”
苏轻叶被动地接过,但还是盯着他的脸。
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沈誉。”
他叫沈誉,连名字都是无比陌生的,苏轻叶在记忆里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印象。
所以,她为什么会这么失态?想来想去都无解。
这时,于婉蓉的声音忽然把她拉回了现实,“轻叶!”
她恍然回头, 就看见于婉蓉一脸焦急地冲了过来,“我听这边闹了个大动静,没想到是你,有没有受伤?”
于婉蓉抓住她的手,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
苏轻叶摇了摇头,“我没事,有位沈先生救了我。”
指尖划出一道弧度,她正要指向沈誉所在的地方,结果落定的时候却是空无一人。
她一怔,用目光搜寻着周围的人群,但没能找到他。
人呢?
那位叫沈誉的陌生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答谢他呢。
苏轻叶的心里有些不知所谓,又听见旁边的于婉容问她,“地上的血迹是谁的?”
苏轻叶惊颤,霍然望去,只见他们之前摔倒的地方滴了一小滩血,鲜红刺眼。
他受伤了?
那个为了救她而受伤的男人,到底在哪里?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如果不是地上的血迹以及手上的名片告诉她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感觉刚才所经历的十几分钟,像梦一样虚无缥缈。
于婉容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还以为是受到了惊吓,伸手扯了她一把,“你最近好像挺挺不走运,有空跟我去寒山寺拜一拜。”
苏轻叶揉了揉发酸眼睛,上头还有哭过的痕迹。
她想,她不是应该去寺庙拜菩萨,而是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最近的日子着实过得有些恍惚。
真实与梦幻都快分不清了。
她努力镇定下来,哑着嗓子问,“您和杏姨买完东西了?”
其实东西没买完,但于婉蓉已经觉得此行很扫兴了,没心思逛下去。
她可没有苏轻叶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光看这一地狼藉就已经吓得心惊肉跳了,更别说亲生经历一番有多恐怖。
“走吧走吧,去收银台付账。”
苏轻叶跟着于婉蓉,走向收银台。
就在她离开之后,一个货架的转角处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方才救下苏轻叶的沈誉。
他盯着苏轻叶的背影,眸光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良久,才叹息一声。
“小叶子,我回来了。”
————
靳氏集团大楼的顶层,透明的落地窗上映着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靳丞在窗边接电话,微垂的视线俯瞰着整座城市,交陌纵横的道路,以及在隐在薄薄水雾下的蝼蚁众生。
不管周围有多少写字楼拔地而起,他始终是站在这座城市的最高点,正如他此生的信仰,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陆森走进来的时候,看见他在打电话,就自觉地站在门口候着。
过了将近十分钟,靳丞冷淡的声音才传过来,“进来吧。”
陆森捧着一叠资料,走到靳丞面前,“总裁,这些是少夫人的资料。”
自从知道苏轻叶可能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后,他就对此事如鲠在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晓的。
他向来不喜欢那种未知的感觉,所以派陆森去调查了苏轻叶。
靳丞接过资料,翻看。
“不过,之前苏守成在世的时候,对少夫人的私生活保密的很严,我能查到的都是学校档案还有各种官方渠道得知的消息。”
换而言之,就是有很多查不到的讯息。
这在靳丞的意料之中,他也未必需要什么都知道。
粗略翻过一遍后,最后目光凝注在了其中一页纸上,上面是苏轻叶在大学期间所做的所有心理测试,半年一次。
她的心理问题在大二末那次出现了拐点。
陆森适时插进来解释,“少夫人的确有心理方面的问题,后来我顺藤摸瓜查到她这些年都在一个叫唐泰的医生那里治疗,截止到半年前,就没有再去过了。”
靳丞眼眸深沉,这些事情苏轻叶从未和他提起过。
不过,他的心情似乎有些复杂,一面恼怒苏轻叶的缄口不言,一面又心疼她这些年受的创伤。
曾几何时,他居然也变成了一个矛盾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