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 莫筱燕是从浑身疼痛中醒过来, 尤其是右边的胳膊,酸麻得厉害。她稍微一动,就察觉到旁边的重量, 不禁转头一看, 一张染着淡淡粉意的玉颜映入眼帘。
莫筱燕来到这个男卑女尊的世界将近一年了,骨子里还保留着小女儿般的娇态。一夜温存后,她更喜欢枕着男人们的手臂入睡, 这会给她一种无比的满足与幸福。
这还是头一回自己的手被别人枕着睡呢。
她一颗心柔软下来,抬手碰了碰他的脸。
对方迅速清醒过来,含糊道, “将军?”
莫筱燕没听清楚,只当是他无意识嘟囔了一句, 伸手温柔替他拨开了额前散乱的头发。
谢连城悚然一惊, 下意识抓住了身上的绣被, “王爷?”
“怎么了,做噩梦吗?”莫筱燕心疼擦了擦他额头上的汗。
“可能吧, 记不清了。”
他转过头去,不让对方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
难道发生的一切, 只是他一个梦?
然而,当谢连城的视线落到那一只装着藏书的红漆木箱时, 他心口忽然涌起一抹庆幸,接着便是一股连自己也说不清的复杂心绪。
她走了?
是不是不会再来了?
王夫的精神恍惚让莫筱燕很担心,特意空出时间来陪他。谢连城还要强打起精神处理琳琅留下来的摊子, 比如怎么跟莫筱燕解释她因为“受寒”而“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事情。
莫筱燕对他毫无防备,听他一说,也就信了,把身体的劳累也归咎于这个原因,十分的合情理。至于手上的伤,抹了御赐药膏之后只留一个浅浅的印子,莫筱燕也不在意。
当女人得知谢连城陪在自己身边一天一夜,十分感动,这一晚决定留宿在他屋子里。
自从纳了贵君后,莫筱燕为了公平起见,每一天就换一个屋子睡,这样连续三晚留宿并不多见。
然而从另一层面而言,这也是众人在王府地位的体现,看谁更“受宠”。
如此看来,还是王夫稳坐钓鱼台呢。
布菜的下人们暗暗想着。
莫筱燕看着严薄夜变了脸色,饭都没吃多少便离席了,心里对他感到抱歉,她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
谢连城被莫筱燕拥着回屋,却有些漫不经心洗完了澡,坐在床上看着银色烛台发呆。直到他腰间的束带被扯了开,女人有些猴急将他推倒在床上,一手往他的下身摸去,竭尽所能取悦他、讨好他,想求得男人的怜爱。
“嘭——”
白花花的胴体滚落在地。
莫筱燕捂着撞到桌角的后背,心里头是恼火的,她还没有这样被人踹下床来,可是抬头一看,那男子披着一头青丝,姿容卓越,肌肤胜雪,在灯光下美得勾魂,她又很没出息被勾引了。
要是在现代,她怎么可能睡到这样完美出众的美男?
“连城,你怎么了?”她爬了起来,有些讨好抓住他的手,“是不是不舒服呀?”
莫筱燕在谢连城花费的心思是最多的,为了能让这个大才子多看自己一眼,她努力想自己曾经学过的古诗词,可是自己已经工作十年了,很多都记不清,每天搜肠刮肚的很是凄惨。
莫筱燕好不容易才跟他搭上了话,又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进而让这朵高岭之花倾心自己。
但是同样的,她也很心虚,这些诗作全是剽窃的,好在这个世界是架空的,没有人会来追究她的责任。不过比起真才实学的谢连城,莫筱燕在他面前一直是底气不足的状态。
“王爷,连城今天有些不舒服,早些安歇吧。”谢连城有些虚弱按了按额头,唇色泛白,莫筱燕也不敢勉强他。
她吹熄了烛火,躺在外面。按照以往的习惯,莫筱燕本想抱着男人睡的,可是她本能想起滚下床时谢连城那若有若无的疏离神态,犹豫了片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半夜时分,后背贴上了一个滚烫的躯体。
天气早已入秋了,室内还有些凉意,体温一向偏低的谢连城不自觉往热源里靠。对方姿态蛮横,将他搂得紧实了些。他起先不太习惯,后来舒了眉头,睡得比以往还要沉。
早上还是被一阵敲门声闹醒的。
“烦死了,滚下去!”
嘶哑阴郁的女声响起,外头霎时安静了。
谢连城却睡不着。
因为他明显感觉到有一只手从他的衣裳下摆探了进去,肆无忌惮摸着他的胸口!
这种羞人的姿势让男人瞬间崩溃。
他立即就想挣脱对方的钳制,只是被无情镇压了。
“一大清早就这么有精神,是想当本将军的开胃点心吗?”女方幽幽地说。
“将、将军?”谢连城呆了片刻,忽然欢喜了起来,“真的是你?”
“你在说什么傻话?除了本将军,你还想哪个不要命的兔崽子躺在你床上?嗯?”她威胁性咬了一口他的耳朵,后来含入嘴里撩拨,“想跟别人好上?想都别想!”
不会错的,这种像地痞流氓一样的语气,只有她。
男人僵直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顺从躺在她的怀里。女人好像是睡着了,可是那手却不安分,有意无意摩挲他身上的肌肤,引起一片颤栗。他咬了咬唇瓣,将痛苦的喘息声压进了喉咙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是王府的管家亲自来叫人了,他们必须要马上出发,不然赶不上女皇陛下的仪仗队。
谢连城哀求了琳琅好久,将军大人才懒洋洋张开双臂,由着他穿好了衣裳。捧着温水在外头等候的粉衣侍子进来了,他又像老妈子一样,给她拧干水帕擦脸,一点都不假于他人之手。
“我的男人就是能干。”
琳琅捧起他的脸,也不顾周旁围满了人,往谢连城的脑门上重重啾了一口,看得许多人面红耳赤的。男人红着脸拉着她上了马车,又被琳琅调笑了好一通。他这才想起来,将军大人根本不知道等会要面对的是什么。
反而是因为自己意识到了,谢连城一下子想通了很多关节,同时也愈发头痛起来。
这位可是前朝的将领,从某一种意义而言,是谈家夺取了她效忠的王朝的生命,万一她知道坐在龙座上的是楚国的女皇……
谢连城简直不敢想象下去。
幸好的是,将军以为自己遇上了话本里的借尸还魂,在别人的身体里重生到另一个陌生的国家,只是这里的掌权者刚好姓谈而已。
按照时间推算,李霖良将军已经死了三百年,这片土地与百姓也变化了不少,只要自己不刻意提起她的名号与前朝的事,她也未必能认得出来!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她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
“想你。”谢连城下意识用她挂在嘴边的话来回她,回过神后恨不得找地洞钻过去。
然而琳琅不让,直接将人抱起来,一边喊着我的乖乖,安置在她的膝头上,好在马车宽敞,碰不到头。谢连城已经习惯了这人的亲热突击,挣扎了几下,没能拗得过对方的力劲,他只好满脸通红由着她折腾去了,反正累得又不是他。
莫筱燕对他无微不至,温柔体贴,在男女情/事上也是顺着他,由他主导这段关系。可以说,在整个楚国里基本没多少女子会这样做了。正是因为这样,她的优点就尤为特别。
但是,为什么,他心中的天平,会不自觉倾向这个老是捉弄他的色鬼混蛋呢?
到了龙源猎场时,一片熙熙攘攘,扎帐篷的扎帐篷,巡逻的巡逻,大臣们高谈阔论,女人的家眷们则是三三两两聚拢在一块,说着龙城新出的衣裳、首饰、脂粉之类。
琳琅撩汉业务熟练,自己先跳了车,后搂着人下来,十足的宠夫无度,惹得旁边的人看了好几眼。她今天换了身暗红色的骑马装,斜襟领口挑着银线,玉刻麒麟,带金佩紫,自有一种皇家贵胄的仪态。
一些未嫁的儿郎偷偷觑了过来。
琳琅一个眼刀飞过去,活像索命的阎罗,那群贵夫被吓得脸色苍白,带着自家的儿子,连忙挽着手走远了。
“你干嘛对别人这么凶?”谢连城推了她一把,口吻之间透着一股儿娇态,虽然他没有发觉。
“本将……”她原本是要自称的,不过在马车上谢连城已经提醒她了,在公开场合一定要谨慎用词,免得他人怀疑,因此心不甘情不愿地说,“本王不喜欢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本王只要你看着就够了。”
谢连城耳尖滚烫,哼了一声,“油腔滑调。”
一开始,他拿琳琅当作心目中的盖世英雄,对方又气势迫人,他就像是被她撰在手心里的巴儿狗,只能由着她随意玩弄。
而这会儿他显然感受到了对方待自己不同于别人的态度,虽然嘴上说得凶狠,可若是他真不愿意,她也老老实实忍住,至多是动些手脚,沾沾便宜罢了。谢连城心底是雀跃的,自然就不再怕她来,说起话底气也足了。
琳琅勾了勾唇,没生气。
小东西,就是要将你宠坏才好呢。
毕竟,她特别喜欢一种死法。
譬如,捧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