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眠觉得有点奇怪，不过还是答应了周洁曼的请求。
台风刚过，医院对面的广告牌掉下来又挂了上去，被店家重新加固，旁边的电线杆昨晚在水里泡了一晚上，现在水退了，杆上留了一圈泥渍，环卫工人正在用布一点点清理，周洁曼经过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陈眠没发现她的迟疑，径直去了刚刚打开门营业的小咖啡厅。
里头有几个年轻人，很安静，陈眠找了个中间的位置，坐好。
周洁曼意外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坐靠窗的位置。”
“台风还没完全过去，窗边不安全。”陈眠笑了笑，“一般店家都会封掉那边，这店刚刚开门，应该还同来得及搞。”
正说着，一个服务员拿了几个三角警示锥过来，还要拉警示线，几个年轻人放下自己的手机，都自觉去帮忙。
周洁曼收回视线，点点头：“看来你们都很有经验了，心态很好。”
“不然怎么办呢？台风来了，洪水来了，家还在，总不能丢下家跑吧？只能一家人团结，再去团结别家，一家家团结起来，这天灾才能过去。”陈眠叫了咖啡和小蛋糕。
周洁曼不太喜欢甜点，就要了黑咖啡和烤翅，等服务员走了，她突然问：“大自然的灾害，大家团结起来想想办法就能熬过去，那婚姻中的台风来了，小语姐，你一般都怎么处理？”
陈眠喝了口柚叶水，说：“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是想巩固，还是想逃离。”
“要是想巩固，想抓牢，那就努力抵御，要是想逃离，就开诚布公。”陈眠声音很轻，“万幸的是，我和韩非沉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态度一直很统一，我们想巩固，想牵手，所以，台风走了之后，我们比之前更信任对方。”
周洁曼很羡慕：“我羡慕你们，但我也知道你们的过往，我撑不住，如果我是你，可能我早就放弃了。”
陈眠笑了笑：“所以你遇到的是明净，他很明确，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他认定了你，你就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他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男人。你要是对你们的关系还抱有那么一丝信心，你就试着信任他。”
周洁曼低下头：“其实我想知道，姐夫不在你身边那几年，你有没有过那么半秒钟，有过和明净在一起的想法？”
“我不想骗你，有过。”陈眠很坦诚，“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想过就这样认栽吧，放弃吧，我一个人不可能熬得过去的，明净那么好，我要是跟他在一起，我就多了两个爱我的长辈，他们会为了我而选择留在W城，他们会照顾我的生活和事业，我可以放心呆在自己的世界里伤春悲秋，我可能连孩子都不用带。”
“可我知道我不能，为什么？”
“因为我心里已经满了，除了韩非沉，再也装不下别的人了。我要是因为贪恋明净带给我的安全感而与他在一起，那就是在害他。他需要一个爱他的女人，我显然不是，我只会索取，无何止的索取，直到把他也磨成我那样，对这个世界失去所有信心。”
想起韩非沉‘死亡’的那三年，陈眠的心还一揪一揪的疼，幸好老天开眼，把他又重新送回来了。
周洁曼心里不太舒服，但她知道陈眠跟她讲这些，完全没有炫耀或是贬低的意思，她就是，心里不太得劲。
“可我……也没能让他对世界有信心啊。”周洁曼喃喃自语。
陈眠没有回答，也没有用过来人的身份指点她什么，本来感情这种东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咖啡上来，周洁曼一口气喝了半杯，像是泄愤似地用叉子叉了一只烤翅，狠狠咬了一口，口齿不清地说：“……明净太端着了！”
“我把他一直当偶像来着！”周洁曼愤愤地说，“事实证明偶像和粉丝之间永远隔着一条鸿沟，我怎么努力也没办法创造一个小粉丝与爱豆的爱情童话，所以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当他的黑粉！”
陈眠差点把嘴里的咖啡喷出来，她赶紧用纸巾擦嘴角，还咳了一下：“我还以为，你要把他当丈夫来看待，没想到……现在年轻人的脑回路，也太奇怪了些。”
周洁曼摇头：“把他当丈夫，继续敬他爱他吗？才不要！他都没有回应！”
“我要成为他握不住的女人！”周洁曼宣布，“小语姐，我要进圈，我要当影后，我要成为万人迷！”
陈眠看她不像是真的，笑了一下：“有志气，不过姨父和姨妈都病了，家里有人照顾，你这影后梦还是先放一放，等过了这段时期，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安排团队。”
周洁曼点头，一口一口吃完两个烤翅。
她想得很清楚了，明家虽然很好，身为明净的老婆，只要不要犯那些什么一枝红杏出墙来的错，她这辈子应该都不用为钱财担忧，她完全可以当一个优质的咸鱼，想干嘛就干嘛，可她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小孩，又天生胆小，不怎么懂得花钱享乐。
她也试着跟铁城那些千金太太玩一起，但就是格格不入，倒也不是因为自卑，是因为气场，在圈子里人家管这叫优雅有气质，她呢，就算总觉得这些人太端着，太装，人人都隔着几层面具说话，聊的东西乍一听很有深度，其实仔细听下去，会觉得非常无聊且空泛。
说好的聚会人手一本国外名着，怎么，我们国家的四大名着就拿不出手吗？道德经、菜根潭你熟读了嘛？还有说话总爱杂几个英文单词的，发音又不准确，听着就跟村里大妈说的一样，还自以为自己很高贵很洋气……
于是去了几次，周洁曼就再也不去了，与其这样戴着面具生活，还不如在家躺着当咸鱼，反正有个偶像老公赚钱给她花。
但现在她不想当咸鱼了。
至少要做一条懂游泳的咸鱼，这样，当属于她和明净的风雨来临时，她也能有选择巩固还是逃离的余地，而不是只能躺那等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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