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训
如死一般的寂静,整个广场上涌动着模糊不安的诡异氛围,所有人面带惊恐、整齐划一的望向一个方向,因为在这声势浩大的金光威压下,除了妖皇、常沁和凤染外,那里有一个在这种境况下唯一站得笔直的人。
显然,这金光的攻击是有讲究和目的性的。
那人黑袍笼罩,身姿凛冽,但一眼望去遮在黑袍下的气势却又显得平凡至极,若不是妖皇目光灼灼、面色深沉的盯着那团身影,恐怕没有一个妖君会相信,他便是造成这种动乱之人。毕竟自后古界开启以来,便没有听说过有一人能将妖界的护界强行劈开的,当然,那三个从来不出手的上神自是另当别论。
那黑袍人迟迟不吭声,场中众人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而整个场中,也只有凤染双手环抱在胸前、眯眼望向那万众举目的地方,神态惬意。
半响之后,一声低低浅浅的叹息从黑袍中传来,透着几分无奈之意,众人精神立马一震,总算有动静了,只是皆是面带狐疑之色,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年轻?
“还遮什么遮,别人都发现了,我都跟你说了不要做这等遮头盖脸之事。”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伴着几分干干脆脆、理所当然的埋怨。
万众举目下,一只软乎乎、白嫩嫩的小手陡然拉开了那片遮盖在头上的黑袍,里面的光景霎时显露在众人面前,望着不远处那将近诡异的一幕,本来抱着极大期望的众人张大了嘴巴,神情间满是震撼,只是这震撼却多了几分荒唐之意。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抱着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站在广场中间,那女童背对着众人,看不清模样,只是头上两个鼓囊囊的小包在主人的摇晃下十分打眼,而那擎身而站的青年,轮廓深邃,面容俊美,即便是此刻面色柔和的望着怀中的女童,但他周身上下仍环绕着温淡冷凝的淡淡压迫感,漆黑的眼眸里燃烧着几缕金色的火焰,和刚才横空出世阻止妖皇能量的金光一般无二的色泽。
而那缕金色的光芒,让众人心中平添了几分惊惧和胆寒,那种自灵魂深处而出的臣服并不是轻轻松松就可以消除的。
似乎是在女童的抱怨下颇为无奈,笼罩在青年身上的黑袍缓缓消失,如上等温玉般色泽的碧绿长袍出现在众人面前,神情清冷的青年低下头,满脸无奈的望着怀中女童,道:“好了,我这不是听你的了,别闹了。”
声音柔和,哪里有半点清冷。
凤染目瞪口呆的望着不远处视旁人如无物的两人,眼抽了抽,暗暗咂舌,心底泛起了一丝狐疑,这气势汹汹的女童,不会是……后池吧?
只是,两人这般诡异的相处姿态……想起刚入妖界时那一丝玩笑般的念想,凤染眯起眼,一双凤眼里闪过狐狸般的笑意。
“阁下闯我第三重天,破我结界,到底是谁?”妖皇不怒自威的声音缓缓传来,目光在扫到后池的时候一闪而过,并未有过多停留,只是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青年,慢慢将刚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声音里有着隐隐的不耐烦和凝重。
他当然能看得出那女童身上细微得可以无视的仙气和青年身上那股残留的庞大气息,在她看来,这女童应该是青年圈养的小仙兽,平时宠惯了,才会这般骄纵无礼。
青年抬起头,眼底燃烧的璀璨金光缓缓消失,重新变成了漆黑一片,嘴动了动,冷冷道:“仙界清穆。”
这声音一出,里面的清寒之意让人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但仍旧比不上这冷冷的四个字带来的震撼。
上君清穆,千年来最神秘强大的仙君,曾独自一人于北海深处斩杀上古凶兽九头蛇群,在震惊三界后行踪成谜,极少有人知道他的面目,却不想实力竟然强横如斯,才不过做了区区千年的上君,便能拥有压制妖皇得力量,简直让人心悸。
这般的对手,任何人都不愿意拥有,即便是素来喜好战斗的妖族中人,是以妖皇的面色亦是微微一变,想到平时三界传闻清穆的那一身古怪脾气,眼闪了闪,暗想决不能让这等人物成为妖界的敌人,立刻勉强挂了几分笑容道:“原来是清穆上君,仙妖两界停战已有千年,素来毫无争端,不知今日来我妖界,究竟有何事?”
若是调动妖界的护界力量,他未必不能留下清穆的性命,只是这般平白树敌,倒是不智,能将生死门上的紫焰熄灭的上君,哪怕是天帝也不能随意调遣,若他能在两界争斗中置身事外,倒也是件好事。
清穆嘴唇动了动,还未说话,一声软糯的娇喝便自青年怀里传了出来,一直面向清穆的女童转过头,朝着不远处的妖皇不耐烦道:“大个子,你真是拢醋耪饷疵飨缘氖拢剐枰实诙椋俊
这孩子声音干脆直接,却让整个广场的妖君心底泛起了不可置信的诧异,这清穆上君敢冷对陛下也就罢了,这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小仙兽,怎么也如此不知规矩,刚有妖君想厉声呵斥,甫一抬头,看见那坐在清穆上君怀里的女童模样,神情陡然化为愕然,眼底露出点点惊疑。
在场的妖族妖君皆是灵力深厚之辈,是以很少有貌丑之人,尤其是场中的妖君常沁和上君凤染,就更是如此,但场中众人隐隐觉得,就算是以她们的容颜之盛,也难以比得上坐于清穆上君怀中的那小小女童。
七八岁的年纪,隐隐能看出日后的绝代风华,漆黑的眼眸灵动至极,俏皮伶俐却又带着一丝微不可见威压,雪白的小裘裹在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典雅。
这般大气惊世的容颜,别说在妖界难得一见,就算是仙界,恐怕也极少有人能与之抗衡,这孩子难道是哪个不出世的上君所遗的后代不成?
凤染目瞪口呆的望着扬着眉、狐假虎威吊在清穆怀里的女童,眼底泛起一丝震惊之色,这气息如此熟悉,绝对是后池没错,可是她万年前到清池宫时后池也未长大,却并不是这般惊世绝伦的模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女童身上微不可见的仙气,众人不禁微微摇头,这孩子美则美矣,只是恐怕长不大,是个夭折的样子了!
妖皇自是和别人想的一般无二,他淡淡的盯着不远处转过了头的女童,声音不自觉的缓了缓,但话语中的凌厉却是不减半分:“清穆上君,我可以不计较你对本皇的无礼,但至少你应该管好这孩子,难道她家中长辈没有教过她面对长辈该有何种礼仪吗?”
现在他也不敢把后池看做仙兽,只当是哪个福泽底厚的仙界世家养出来的娇贵小孩,跟着清穆出来游历的。
清穆看着怀中的后池,嘴角缓缓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长辈、家教?恐怕整个三界中能担得起后池用上这些礼仪的,一只手的数量都显得有些多,妖皇虽贵为一界之主,但恐怕也没这个资格。
只是,这小煞神恐怕要发威了,想起后池变小后古灵精怪的性子,他抬头看向妖皇的眼底露出了些许幸灾乐祸的笑意。
“妖皇,森羽当年既已悔婚,让常沁妖君离开第三重天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但他却强行将人留下,无论从道义而言还是以他妖界二殿下的职责,都是不该为之事,凤染上君看不过去为常沁出手,他们是同辈中人,也算不得有何过错。”淡漠清脆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广场中响起,坐在清穆怀中的女童在听到妖皇之言后放下了环在青年颈上的双手,转过身直视妖皇,目光澄澈威严。
妖皇微微一愣,那冷冷扫过来的目光恍惚间竟让他感觉到一种完全不同于清穆的威压,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女童,眼底划过凝重的暗光,这孩子……究竟是谁?
“青漓在两人战斗中出手偷袭,犯了大忌,虽然你有所处罚,但明显不公。再者你强行和受了伤的凤染动手,本就胜之不武,虽说是为了当年的丧子之因,可也失了一界之主的气度,我并不觉得清穆出手有何过错,你虽是妖皇,可并非是妖界降临时便已出世,虽能受天之意执掌妖界,可却无资格将这一界归于你妖虎一族之下。”
“至于我的家教……你恐怕并无质疑的资格!”仍然是温温淡淡的清脆童音,但却有种能震慑世人的凛冽肃冷之意,就好像……她与生俱来便拥有能这般凌于世人之上的尊贵和威严。
凤染怀揣在胸前的手微微一僵,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看着一旁面色紫青的森羽,眼底泛起浓浓的笑意,这个肆意妄为的小神君啊,还真是不负古君上神教导……不过她还真是喜欢。
要知道上神的身份是凌驾于三界之上的,就像古君上神,他虽然选择将清池宫修建在仙界之地,可并不代表他是仙界中人,他的权利和威望,比起妖皇而言,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后池这般的怒斥妖皇,其实说起来也并无不可,只是以她现在的这幅形态,就着实显得有些荒唐和惊悚了!
竟然说我无资格执掌妖界?好猖狂的小娃娃!
妖皇眼中妖异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冷冷的望着不远处一本正经的女童,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些许气极反笑的冷意,刚准备开口,便听到那不远处的清穆略显无奈的声音,那股涨在胸口的怒意瞬间便如卡壳一般停滞了下来。
“小池,这话也太严重了,妖皇陛下执掌妖界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你怎么可以说他没资格执掌妖界呢?”
小池?清穆的声音言犹及耳,妖皇望着他怀里不怒自威的小小女童,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底露出不敢置信的惊疑之色。
据他所知,上神的名号乃受三界所重,这九州八荒里以池命名的那个人,数来数去也就一人而已——便是那古君上神怀揣了万年才千辛万苦期盼而出的小神君,那还未破壳就已拥有上神之位的……后池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