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闰生听得徐秀白这句话,笑答:“我若不来,岂不是浪费了你们辛苦布好的局?”
徐秀白皱眉,“知道是局,还孤身而来,你……”他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褚闰生看着他,道:“徐大哥,你还不动手?”他低头一笑,“那我不客气了!”
他话音一落,身形瞬间消失。徐秀白微惊,将手中的网元天纲一扬,无数透明细丝在他身周织出盾墙,无懈可击。
徐秀白正严阵以待,忽听琵琶声起,那乐声之中有人念道:“天生五音,道乐九章。性火而烈,声雄以明。徵音!”
只见烈火忽现,燃上了每一根细丝。
“九章圣道!”徐秀白惊讶之时,就见那灼灼火焰已顺着丝网燃烧进内,直迫他而来。他立刻凝神,散开天纲,压下火势。
只听琵琶弦停,褚闰生轻巧站在一根细丝之上,他手抱琵琶,无奈道:“这九章圣道固然好,可我终究是用不习惯。”他将说罢,将琵琶轻轻一抛,琵琶瞬间又化回长剑,落在了他的手中。
徐秀白看着他这番举动,眉头愈发紧皱。他冷哼一声,不屑道:“小子,你这是炫耀给谁看?”
褚闰生的脸上再无笑意,他举起手中长剑,道:“先前我在宅院中就说了,我要取你性命,告慰两位观主在天之灵。如今,我便以他二人的兵器与你一战。徐大哥,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有本事就来取吧!”徐秀白起诀,喝道,“天罡绞杀!”
随他话音落定,细丝缠结,化为绳索,缚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却毫无惊惧之色,他持剑,迎上前去。
徐秀白拔出腰间佩刀,正专心应对。忽然,一片晦色漫延,将皓月之光吞尽,周遭空余了幽暗。徐秀白心生惊骇,手上攻势顿缓。
这时,幽暗之中,闪过一道耀目之光,锐利剑气紧随而至。徐秀白察觉,慌忙避闪,却为时已晚。剑锋划过了他的肩头,带出一阵刺痛。徐秀白忙抽身退开,却见方才那道光芒消失无踪,周围依旧一片黑暗。
他稳了稳心神,执起手中的网元天纲,喝道:“天纲列阵!”
无数细丝从线轴上漫延开来,如同触须一般延伸至各处。他索性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
忽然,一根细丝微动,他正要应对,忽然,另一根细丝也动。一时间,所有丝线都震动起来,叫他分不清攻击真正发出的方向。
正在此时,一股刚猛剑气从天而降,迫压而下。他无处躲闪,只得硬接下那一招。谁料这道剑诀极强,他用尽全力,却阻挡不了,生生被击落下去。眼见他要撞上地面,无数细丝铺开,稳稳接住了他。他还来不及喘息,剑光耀目,复又出现,待他回神之时,那冰冷剑锋已然抵上了他的咽喉。
他抬眸,就见褚闰生一脸轻松地站在他面前,眉宇之间隐有笑意。
“你……”
徐秀白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褚闰生打断。
“我什么?是不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褚闰生笑道。
徐秀白沉默,不做应答。
褚闰生的神情之中忽然多了愧疚和无奈,“你不过炼成潜神,而我早已开启元神,凡夫俗子,岂能与我相抗。只是我……却因一念之差,眼看着薛、施两位观主惨死……”他略微沉默,“不过,再也不会了。我不会再让你们威胁到我身边的人。徐大哥,你救治池玄师兄之恩,我谨记在心。他日承负,一并偿还。”他说罢,起剑欲行杀招。
忽然,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燃亮夜色。
火诀?褚闰生微微皱眉。糟了,定是那些上清弟子赶到了。本以为熄灭火把,至少短时间内他们不会找到这里,没想到,这些上清弟子倒是有几分道行。耳畔,隐约响起拼杀呼喊之声,刀剑碰撞之响,想必是他们遇上了埋伏的太上圣盟门人。他心中不免担忧,手中长剑也缓了力道。
徐秀白见状,猛然起掌,震开长剑,一个翻身退到了一旁。他看了褚闰生一眼,并不多言,纵身逃离。
褚闰生皱眉,略微思忖,纵身追了上去。
不过些许路程,他就见前方火光炽盛,明亮无比。他心觉不妙,不禁缓了步伐,小心地靠近。
这时,只听一个温雅谦和的男声响起,道:“褚公子,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李延绡!褚闰生认出那声音之时,心头顿生怒火。他忙闭目静气,稳下了自己的情绪。他暗忖片刻,深深吸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
只见数十支火把熊熊燃烧,照得四周亮如白昼。此处本是一片灌木,却被数十骑黑甲精骑踏成了平地。骑兵将一众上清弟子团团包围,困在了中央。看情势,应是有过一番激战,上清弟子中大多都受了伤。
李延绡策马,立于众人之前,马下,未符随侍,方才战败的徐秀白赫然站在未符身旁。
众上清弟子看到褚闰生前来,慌忙喊道: “褚师弟,你快走!”
褚闰生看着眼前局势,收剑抱拳,道:“李盟主,别来无恙。”
李延绡细细打量了褚闰生一番。只见他依旧是一身朴素布衣,头发随意束起,毫无修饰。单看外貌,不过是名普通的贫家少年。然而,他身姿挺拔,神色从容。手中长剑泛出锐利剑光,映进了他的双眸,透出决绝傲然,不可逼视。那一身的气度,早已与众不同。
李延绡垂眸,笑答一声:“几日不见,褚公子的道行愈发精深,在下诚惶诚恐。”
褚闰生笑道:“盟主何尝不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自愧不如。”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李延绡道,“若不是褚公子有意相让,我怎能如此容易就一并除去上清两位高功。”
听到这句话,褚闰生眉头一皱,“盟主过谦了。”
“哪里哪里。昔日褚公子凭一己之力,毁去我十几名门人的灵慧魄,当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始知天外有天。”
“那又怎比得上李盟主呼风唤雨,兴风作浪之能呢?”
两人说罢,皆是心照不宣,各自含笑。
李延绡叹了一声,道:“不过今日,在下请了褚公子的几位师兄相助,应该多些胜算了吧。”
李延绡话音一落,徐秀白便皱紧了眉头,托起线轴,念道:“天纲结偶。”
无数细线伸展出来,飞向了那众上清弟子。
褚闰生知道,李延绡必定是想故技重施,利用几位师兄与他自相残杀。他看着眼前的紧迫局势,却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反倒笑了出来。
李延绡微微皱眉,不解他的用意。
褚闰生止了笑意,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样东西来,开口道:“李盟主,你说,是那些师兄对我重要,还是这东西对你重要?”
李延绡一眼认出了他手里的东西,“南华真经!”
褚闰生手中的,正是南华真经的书页。先前在白泽宅中,他取得两页,一页被徐秀白夺回,另一页仍在身边。他当日不毁这经文,就是思及他日兴许有用,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我听说,李盟主心怀雄图霸业,这页经文必不可少。我若毁了它,盟主可会心疼?”褚闰生笑问。
李延绡微微思忖,笑答:“褚公子真是了解我。”他说话之间,抬手制止了徐秀白。
徐秀白收线,皱眉不语,
褚闰生满意笑笑:“既然李盟主这么说了。我便将经文赠还,我的几位师兄应该可以离开了吧?”
李延绡轻轻咳嗽了几声,道:“自然。”
他说罢,示意身后的黑甲精骑放人。众上清弟子慢慢起身,往褚闰生一方走来。
未符轻轻一跃,站到了褚闰生面前,伸出手来。褚闰生带着笑意,正要交出经文。
那一刻,众人皆是屏息以待,气氛紧张非常。
忽然,褚闰生猛然挥剑,斩向了未符。
未符闪身避开,又瞬间退回了李延绡身旁护卫。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褚闰生旋身,一剑斩上了地面。只见明剑光华爆裂,飞溅四溢,地面瞬间狂震起来。马匹受惊,嘶鸣起来。
便在那一剑之后,无数细丝被剑气震出了地面,松松散落。
“说要放人,还布下天纲列阵……李盟主当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啊。”褚闰生说罢,又斩出一剑,这一次晦色阴森,冰冷锐利,直袭向了李延绡。
李延绡身旁的未符与徐秀白见状,皆做法阻挡。然而那道锋芒靠近之时,忽然转向,斩向了那数十骑黑甲士兵。
只听剑风飒飒,掩盖了哀嚎悲鸣,那原本威风凛凛的骑兵尽数倒在地上,再无力站起。
李延绡皱眉望了那些黑甲士兵一眼,众人伤势虽重,但都无性命之忧。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微笑,又刹那掩藏在了忧虑愤怒之下。
“李盟主,你若真想败我,应该请仙子来才对。”褚闰生抬眸,挑衅道。
李延绡听到这句话,神色中的不悦更深一层。他又轻轻咳嗽了起来,道:“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哼,吴越的信使已经安全离开,只要我与宋军修好,他日出兵攻唐,必将上清连根拔起!”
听得李延绡这番话,上清弟子中忽有人惊道:“快看!是‘浮桥术’!”
褚闰生闻声望去。此处已近长江,又因地势较高,月色清朗,江上之物依稀可辨。只见那宽阔江面上,竟用法力架起了长桥,桥上隐约有两骑人马。
褚闰生随即明白,原来这陷阱并非要对付他,只是要将他拖住,好让信使渡江离开。他皱眉,又望向了李延绡。又何必截那信使,只要斩了此人,一切都会结束!
他想到这里,起剑,刺向了李延绡。
未符纵身上前,挡下他的攻击,与他缠斗起来。
众上清弟子看到如此情势,正要去江上截下信使。徐秀白却毫不含糊,出手绊住了众人。
李延绡看到这般情势,轻蔑笑道:“褚公子,你杀不了我的,这一局,我赢了。”
褚闰生心头微恼,虽想速战速决,但未符的身手不弱,加之他情绪急躁,竟一时解决不了。他看着李延绡的轻蔑笑意,心中怒火又被勾起。白泽宅中,他已经输过一次了,他不想再输了!
他收剑,猛地退出了战局,腾身而起。他飞身凌空,举起右臂,喝道:“刃出昆吾,剑霸四方!”
空中赫然出现一把巨剑,随他右臂一挥,巨剑斩向了江上浮桥。霎时间,水声哗然,浪翻滔天。那两骑人马连哀嚎之声都未发出,就堕入江中,不见踪影。
褚闰生望向了地面上的李延绡,冷然一笑,持剑疾冲而下,直取李延绡的首级。
徐秀白见状,忙抽身离开战局,将网元天纲化作盾墙,挡住了褚闰生。未符借势出掌反攻,击向了褚闰生的胸口。
正在杀气炽盛之时,李延绡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未符猛地收住了自己的攻势,慌忙对徐秀白道:“快护送公子离开!”
徐秀白闻言,握紧手中线轴,喝道:“天纲绞杀!”
细丝飞舞,带出流转华彩,缠向了褚闰生。
褚闰生挥剑,斩开那些细丝,再看之时,早已没有了李延绡一行的身影。他皱眉,暗咒了一声,却不再追击。
他转身望向了那一众上清弟子,含笑道:“诸位师兄没事吧?”
众人早已被他的一番作为震惊,此刻都愣愣望着他。众人回过神来,纷纷围了上去,交口称赞他法力高强,智谋过人。他笑着,一一应承。又抬眸看了吴亨一眼,吴亨亦带着笑容,满脸欣慰。
褚闰生这才觉得自己心中的石头落了地,顿感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