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晓谢瑾瑜是飞羽峰的后,这几个人抱着极大的兴趣问东问西。在没有经历过仙魔鏖战的年轻弟子之中对这个峰的人都很是好奇。毕竟,在贺凌陨落后,飞羽峰的其他人都好像销声匿迹了一般。
更何况,还有一个出了名的绝世美女秋湄师姐在那里,听说当年的战役多少和她脱不了干系。世俗传言中,这场伤亡惨重的战役则被夸张的美化成了“冲冠一怒为红颜”,而红颜自然就是秋湄。
谢瑾瑜将所有的好奇都恰到好处的挡了回去,对他们的问题坚持“不懂不会不知道”的三不原则,众人见没有什么好八卦的,越发觉得她无趣,到后面也不再怎么和她说话了。
不说话才好,她本来就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样到时候溜走也方便些。
跟在他们后面百无聊赖的混了三天,谢瑾瑜终于提出自己要往西去寻件东西,在这里和他们分道扬镳,那几人巴不得这个没有情趣的人早走早好,更是忙不迭的答应了。
谢瑾瑜打算先去水云城探一探鲛人的踪迹。杨云清提到过,他是在水云城这里遇到鲛人。
她踩着长针,因着灵力不济,一路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五日才到了水云城的边际。
水云城,毗邻西海。海平面与地平线在这里相交,如同走到了海角天际,云水在这里相汇,连成一线,绚烂的彩霞将冰冷的地面染上一层暖意。站在城际眺望西海,真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严格来说,水云城不算是苍羽门的地盘。管理这里的宗门墨元宗以炼器闻名,掌门和其下弟子都一心修炼,几乎不问世事,但水云城物资丰沛,因而城中人口混杂,各个宗门都有。
“掌柜的,我要一个普通间,再来一碟你们这里最好吃的小菜。”
谢瑾瑜进城之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为了掩人耳目,她不知道从闻玉锋哪个地方背了把破剑出来,像模像样的背在身后,又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她偏偏站在柜台前义薄云天的拍了颗灵石,搞的自己像暴发户一般,顿时形象全无。
不过有钱就是大佬,掌柜的收了灵石,笑着让小二招呼着她坐下。
她转了转,找了一个靠门边的地方安静的落座,这一番动作下来,旁边几个人在看到她的衣服之后眼神瞬间变的有些不对劲了。谢瑾瑜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异常,但她一个人出门,修为又不高,自然不想惹事儿,因此也当做没有看见,斟了杯清茶,自酌自饮。
“……你说这有不有趣?这事儿竟然和他们扯上了干系,不是号称第一宗门吗?我看也不过是这个德行。”
“可不是嘛,我看啊,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瑾瑜原先是不想听的,可是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她坐下后,声音反而变大了,并且若有若无的向她这边看来。
“魔族的‘鬼医’你们又不是不清楚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在魔界还封了一个什么‘流照君’,名字倒好听,但人人都说她虽然是个女人却搞的人不人鬼不鬼,血盆大口,丑陋不堪。”
“呵呵,面丑也就罢了,偏偏心肠歹毒,当年她做下的那些事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吗?”
“那哪里能够忘记!她抓了那么多青年才俊回魔界,最后都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才将他们通通丢弃出来。不知折煞了多少宗门的年轻弟子,罪行简直罄竹难书!还好她已经死了,不然,真是要恶心死人……”
“死了?我说,你的消息这就不灵了吧。这流照君啊,不仅没死,而且还藏的好好地,这魔界啊已经来要人了。”其中一个男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们猜猜是找谁要人?”
他旁边的男人抖了抖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道:“之前徐兄不是说了,既然是号称第一大宗门,那除了苍羽门,还能有谁?”
谢瑾瑜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若无其事的向他们那里看去,却看见三个身着同一服饰的男人坐在一张圆桌上,怕是同一个宗门的人。
见她目光扫过来,其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突然笑了出来:“哎哟,你说这巧不巧,正好,咱们这里就坐了一个苍羽门的人,想知道什么,找她打听不就是了么?”
糟糕,谢瑾瑜心中一咯噔,路上走的太欢快了,完全没想到换衣服。她身上这件通身雪白的道袍,唯有袖口和腰带绣上湛蓝色鸿毛,正是苍羽门的校服。真是偏偏撞上了。难怪这些人在她坐下后有意无意的提及苍羽门,原来是冲着自己这身衣服来了。
“是啊,这位……小道友……”另一个被称为“徐兄”的男人不怀好意道,“我听说,魔族去你们苍羽门要人了?要的还是堂堂魔族鬼医‘流照君’,可确有其事?”
呵呵,有没有这件事,你们不是都打听清楚了么,何必还要找自己?
谢瑾瑜皮笑肉不笑道:“我奉师命已经下山许久,并没有听说此事,可能是道友听谁误传了罢。道听途说的话,我想还是不要随便说了。”
那人脸色微变,眼睛转了转,又恢复了一副笑容:“哦?莫非真是我道听途说了不成?只是如今,整个修仙界都在谈论这件事,又说宗门出了这样的大事,柳掌门却避而不见,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自从这苍羽门到了柳既明手下,我看,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小胡子的男人假模假意的叹了口气惋惜道,“不如趁早让了这‘第一宗门’的命头。”
明明知道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起冲突是很不明智的,但是谢瑾瑜压了压额角后,发觉自己仍然无法压抑心中的怒火。
有道是树倒猢狲散,雪中送炭难。她本以为作为修仙之人,会稍微好一点。虽说不上同仇敌忾,却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如今看来,是她想的太美好了。这些人修了一辈子的道,也逃脱不了一个凡人的劣根。苍羽门这样一倒霉,等着看好戏的人多了去,而且大多抱着不怀好意甚至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
还有他们……诽谤柳既明。
柳既明天之骄子,天下无双,平白受了这样的非议,谢瑾瑜只觉得微微心疼,这不是他这样的人应该承受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受了危机的苍羽门也好过一些大大小小的杂门宗派。诸位道友说到现在,连自报家门都没有,我便是奇怪了,什么样的宗门会养出这样背后说闲话的弟子来,不如说出来,也好让我长长见识?”谢瑾瑜不甚在意的说毕,仰头灌下茶水,翩然笑道,“好茶。”
“你!”那三人见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拍桌而起,脸色涨得通红。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这么讨厌苍羽门的原因……同样都是修仙之人,凭什么他们就是第一宗门的弟子,凭什么他们吃穿用度都高人一等,凭什么他们都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处处都比他们好上一筹?!
谢瑾瑜面色一冷,握住了自己剑柄。
她虽然还没有和人实战过,但自己究竟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并且,眼前这三个人就算修为不高,但是打她也是绰绰有余了。想到这里,她又不自然的叹了口气,真是撞上来的霉运,想让人低调点都不行了。这些人明明是不爽苍羽门很久了,借自己来发泄呢。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所谓‘第一宗门’的弟子到底能好到哪里去!”小胡子率先拔剑,直直向谢瑾瑜袭来。
谢瑾瑜侧身回挡,同时握住剑柄,剑锋出鞘,嗡鸣作响。
她的剑锋与小胡子男的在半空交接,“当”的震颤,顺着她的虎口处如同过电般的传递到胳膊上,带来一阵酥麻。
不好,这些是遇到行家了!
后面两人提剑从背后抄上,谢瑾瑜反手抵挡,三重夹击之下,手一软,铁剑从她手上飞了出去,“咣当”掉在了地上。
“哈!我以为是什么好汉来着,连武器都能丢掉,我看,这所谓的苍羽门也不过如此嘛!”小胡子嘲讽的笑道。
谢瑾瑜脸色一变,冷笑道:“我有说过,我是用剑的吗?”
下一刻,她运行周天,灵气带来的清风拂面,衣袂翻飞间,带着青烟袅然,九针从腰间一一飞出。她袖手一挥,九针在她面前依次排开,带着悠然的白光流转。
她九针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微微变色。
“鬼医!”姓徐的男人瞳孔微缩,有些惊恐的喊道。
谢瑾瑜只道他是吓傻了,笑的越发灿烂,殊不知她这样的笑意配着凌乱的发丝,在众人眼中有如鬼魅一般,甚至带着隐隐的杀意:“你看好了!现在打你的人究竟是谁!”
“兄弟们,我们今天拼了!”小胡子男深吸一口气,“杀了这个妖女!为我们修仙界除害!”
谢瑾瑜眉心一闪,柳既明放在她眉心中的那股剑意察觉到周身的杀意,骤然引动。一道金光大盛,剑气凛然,虽是无形却比有形之剑更为锋利。“当当当”三声,眼前三个男人却觉得手一酥麻,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们抬起眼来,惊疑不定的看向谢瑾瑜。
谢瑾瑜压下心中的紧张,气闲神定道:“怎么,还要打么?若是不打,我便走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输了阵势。
三个人面面相觑,被她所吓到,却是谁都不敢先上前去。刚才那股剑气的威力实在太大,眼前这人即便不用剑,身上必然有神奇法器傍身,无论如何他们三人都不会讨到便宜。
苍羽门,苍羽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敢挑唆讽刺或者落井下石,却绝对没有胆子和他们正面较量。
谢瑾瑜看着他们的动作,知晓他们是被吓到了,针具仍然浮在半空,她却蓦地转身,离开了客栈。她这将背部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的做法令人瞠目结舌,然而在刚刚的交手之中,又让人觉得这动作绝对有诈,因而这三人也不敢轻易攻击。竟就让她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出了客栈。
一出客栈,谢瑾瑜才觉得浑身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后背已经汗水浸湿。她生怕那几人反应过来再追着自己,立马抽了长针一刻也不耽误的飞向了西海边,准备先躲一躲风头,再做考虑。
却在刚下落的瞬间,觉得一阵冷风袭来,气氛骤然冷凝。
她回头,却看见一人玄衣佩剑,临海而立,微风吹起他的衣袂和碎发,衬的整个人越发出尘潇然,一抬眼间天地尽失色。
谢瑾瑜这下是彻底愣了。
柳既明追过来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南柯的事情暴露了……
想也没有想,她转身就要跑。然而,柳既明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几乎身形微动,就挡在了谢瑾瑜的身前,翻掌,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谢瑾瑜瞪大了眼睛抬头。
柳既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之中是深邃的海底,波涛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