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快到了。公司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总经理对这个节日倒也没有半点轻视的意思。因为中秋这天正好是周末,所以他就提前放了假,三个人,每个人有一箱苹果一箱梨,一提抽纸,一袋月饼,然后还有伍佰元大洋——当然,后面这个数目是吴筠自己的,总经理的肯定不同。
打车到了东门,还没下车呢,耳边就响起金蚕细细的声音,“吴筠,我想吃猪蹄。”最近南门的那家伤心兔头在东门这边开了个分店,买东西的时候再不用穿过半个校园了。
吴筠看了看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认命的在路边放下,转身开了司机钱,然后跑到对面的伤心兔头买了只猪蹄,转身看,还是红灯,再买了个猪耳朵。总不能白来一趟自己什么也不买吧,那样太没效率了。
回到家里,刚刚走到屋门口,房门就开了。然后吴筠就觉手上一轻,然后就只剩下了那一袋月饼放在了客厅中央显眼处。其他的东西,显然都各归各位去了。
吴筠苦笑着反手关上门,果然金蚕已经在卧室里电脑前啃上猪蹄了。在他面前,还有一只胖乎乎香喷喷的猪耳朵。
吴筠打开笔记本,然后伸手拿过猪耳朵,“金蚕,这个是我的。”
金蚕抬起脑袋,怀疑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威胁或是撒娇或是其他试图把那猪耳朵抢回去的表现,但是反而就是这样更让吴筠心虚。因为金蚕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你怎么硬说是你的呢”。
吴筠慢慢的缩回了手,“呃,你要是喜欢你就吃吧。”然后迅速低下头不再看金蚕那带着几分指责的眼神。
吴筠在心头哀嚎,那本来就是他买给自己的啊!为什么他连吃自己的东西都会觉得心虚呢?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会觉得连他自己本人都是金蚕的,对自己的身体做点什么都要请示过金蚕了?
吴筠觉得自己前途真是一片黑暗。
正在忧郁间,手机响了。
吴筠按下接听键,“妈?”
“是我。”陆先生低沉稳重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中秋回来吃饭不?”
吴筠愣了一下,他和这个继父并不怎么亲热,就算是未成年时也少有在陆家吃饭过,怎么这个时候会突然来这么一问?
不过,虽然交流少,但他对这个继父性子还是了解的,一般他这么问了就是一定有事,想了想横竖中秋节也没什么安排,“回来。”
“记得把娃娃也带回来。嘟——”
吴筠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转过头看看已经开始啃猪耳朵的金蚕,想起前两个月陆媛打电话说的陆先生把金蚕划到他陆家户口里去了,心头忽然涌起一种难言的急切:一定要把现在的金蚕拉回去给陆老头看看。
收起电话,屏幕上刚刚还活力十足的小美眉正在以一种十分优美的姿势缓缓倒在一群丑陋的夜叉中间,与此同时还奉送一声美感十足的惨叫。
吴筠咬牙切齿的点了回城,该死的,他刚刚跑了好久才跑到这里来的。
复活,加血,买药,锻炼兵器,然后出城,跑!
该死的!
正在手握着鼠标握的僵硬的时候,手机再一次响了。
吴筠手一抖,白衣飘飘的小美眉被他引进了怪堆里,然后一堆红色数字往上飘,偶尔夹杂着几个大大的miss。
吴筠赶紧把小美眉拉回来,找了个怪少的地方站好,然后掏出手机,怒了,“爸!”
“儿子,”一听就醉醺醺的口气,“老爸想你了,老爸来看你了!”
“你又喝酒了!”
“嘿嘿,酒,酒算什么。我还,还给你买了礼物,快,快出来拿!”
吴筠气得咬牙切齿,当初方女士到底是哪只眼睛瞎了,看上这么个混账家伙!还带累自己被生出来。
那边手机里又传来了砰砰的拍门声,吴筠打开卧室的房门,气势汹汹的走到客厅门口,嘭的一下拉开防盗门,“别拍了,我这不是开门来了吗?”
“啊?”门口的梁欢吓了一大跳,猛的后跳一步,“对不起,对不起!”还伴随着深深的鞠躬。
“怎么是你?”吴筠吃惊的看着梁欢过激的反应,然后再看看手机,里面砰砰的拍门声越来越大了。眉毛一挑,突然想到自己搬家以来就还没有跟老头子联系过,吴筠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放进裤袋里,转而看向梁欢,招呼道:“有什么事吗?先进来坐坐吧。”
“不不,不坐了。”梁欢摇头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激烈,“吴哥,我是过来谢谢你的。那天,多谢你了。这是我买的水果,一点心意,你千万要收下。”说着把手里大塑料袋塞到吴筠手里不等拒绝转身就走了。
“哎——”吴筠看着梁欢近乎逃跑的动作,一头雾水。
“又有吃的。”金蚕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乌溜溜的双眼幽幽的看着吴筠手里的塑料袋。
“是水果。”吴筠提起袋子在他眼前晃晃,“没有肉。”
“没关系的。”
吴筠无语的把手里的水果递给喜孜孜的金蚕,掏出手机,那边一片热闹,拍门声,怒吼声,还有以前邻居的无奈辩解。最后,在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后,所以的一切重归于静。几秒钟后,又是砰砰的拍门声。
知道这会儿说话他也不会听进去,吴筠干脆挂了电话,转头跟已经把水果放进冰箱里了的金蚕道:“你一个人在家里,我去我们以前住的地方接个人。”
“我一起去。”金蚕松开口里的苹果,含混道。
“你去做什么嘞?”
“我带你过去,比出租车还快!”金蚕不服气的道。
“你开飞机带我过去?”吴筠挑起眼角笑问。
“闭上眼睛,别睁开!”金蚕不服气的鼓起脸颊,“快点!”
“行啊。”吴筠笑嘻嘻的闭上眼睛,看金蚕到底捣鼓个什么玩意。
感觉很短又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过去,耳边似乎有无数喧嚣,偏偏什么也听不真确。然后,吴筠听到耳边的金蚕说道:“可以睁开眼睛了。”
吴筠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耳边的喧嚣是真的。头上,砰砰的声音正在嚣张的宣示着它的存在。而周围昏暗的环境,似乎有些熟悉。
“怎么样?”金蚕得意的交叉抱着双臂,扬起圆圆的小下巴向吴筠邀功。
“这是?”吴筠惊讶的长大了嘴巴,对面墙上一个眼熟的炭黑的阿拉伯数字3让他脑中隐隐成型了一个猜想,而楼上传来的吴父的醉酒后独有的咆哮证明了他没出口的疑问。
吴筠低头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得意的金蚕,心头一笑,小跑着上了一层楼梯,醉醺醺的吴琏出现在他面前。
吴琏喷着酒气转过身,“你倒是开门了啊?有本事就跟你妈学,一辈子就把老子关在外头!”
吴筠不声不响的拣起地上散乱的月饼水果东西,还有两罐滚到一边的啤酒,全部装好后,转头看向金蚕,“还能不能用刚才的办法回去?”
“可以。”金蚕点头,“但是你要他闭上眼睛。”
吴筠直接脱下外衣蒙在吴琏的头上,“可以了。”
“闭上眼。”金蚕抓住两人的手,法术启动。
“到底怎么回事?”吴琏暴怒的扯下头上衣服,却迟钝的发现周围的场景似乎已经变了。毕竟是在道上混的,虽然混的不咋如意,但是一定的危机意识吴琏还是有的,因此在发现周围环境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就有几分清醒过来了,“这是哪里?”
吴筠直接掏出钥匙打开门,先让金蚕把东西弄进去,开灯,然后扶着摇摇欲坠的吴琏,“爸,进去吧。”
吴琏推开吴筠,“不要你扶,我自己能走得稳。”说着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然后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发出“嘭”的好大一个声响。
吴筠恼怒的看向后面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沙发坐垫的金蚕,“金蚕,你把那坐垫拿走做什么?”
“他太脏了!”金蚕不满的看着满身酒气的吴琏。对于爱洁成癖的金蚕来说,吴琏这种不会直接制造垃圾但是会通过污染空气来制造脏污感觉的人最可恶。因为前者他好歹还可以通过及时处理来让自己心气平和,可是后面这种,金蚕暂时还没有驱动风来改善环境的力量。
吴筠也是知道金蚕这一点的,同时他自己也是对喝醉酒的父亲深恨欲绝,所以说了一句就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转身进厨房直接倒腾了半碗醋,然后递给父亲,“再来一碗。”
“好!”吴琏爽快的接过碗,仰头一口饮尽,碗口抄下,“干了。”脸皱成一团,“你这个酒,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酸哪?”
“这是泡酒,酒尾子泡的。”吴筠接过碗往厨房里走,顺口回答了父亲的疑问,转身开了卫生间里的热水器,“爸,洗个澡吧。”
“不,我不洗澡。”吴琏摇手,“今天我还要回去守夜呢。”
“爸,休息一天怎么了,你们那个小帮派,难道还缺你一个守夜的不成?”吴筠不满的看着吴琏,这个人怎么就一条黑的认准走到底了?
“你不懂,”不得不说吴筠那半碗醋还是有点作用的,吴琏说话已经有条理多了,“算了,我来是有事要告诉你。现在这城里有些不太平,你以后晚上千万别出门。”
“怎么了?”吴筠脸拉下来,“你们又要打架分地盘了?”问到后来,吴筠已经决定如果吴琏的答案是“是”的话,就是把他捆在家里也要阻止他去送死。
“没有,早就分过了。”吴琏漫不经心的回答差点把吴筠气死,正在咬牙切齿的时候,吴琏脸色又正经起来,“不过,这些日子,城里很不安分,已经发生了好几起死人事件了,最邪门的就是那些人死后身体里一滴血都没有了。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但是帮派里已经好几个弟兄晚上行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邪门的很!你自己要注意,以后晚上千万千万别出门。”转头看向金蚕,“还有我大孙子也是!大孙子,过来!让爷爷抱抱!”
金蚕恼怒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孙子这个词,在网上混过一段时间的金蚕已经知道是骂人的话了,“谁是你孙子?你才是孙子!”如果不是这个人是吴筠的爸爸,他一定要把他吃了!骨头都不剩!
“金蚕!”吴筠恼怒的看着金蚕,“说的什么话呢?”
吴琏却一点都不在意,对于这个“据说是孙子”的小孩,心从未有过的宽大,“对对,我就是孙子。来,宝贝,让爷爷抱抱!”说着张开手臂摇摇晃晃的就要上前去抱金蚕。
金蚕惊恐的看着吴琏一嘴酒气对着自己喷来,再也顾不得吴筠的千万哀求与警告,一转身就遁到了吴筠的身后,然后有些惴惴的探头去看吴筠的脸色。
吴琏惊喜的转过头来,“好!好!好!不愧是我吴十四的孙子!有前途!”他的脸色原本因为喝了解酒的醋而慢慢恢复正常了,这会儿又变成了激动的红色,“好孩子,就冲着你这份敏捷,我们帮里那群小崽子没有一个比得过你!这么好的天分可不能浪费……”
吴筠脸色由白色转为红色然后又转为青色,最后定格在复杂的紫色上面,“爸!”吴筠眼底喷出名为愤怒的火焰,“够了,你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混也就算了,你就放过我们行吗?”眼看着吴琏还要辩解,吴筠一点儿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行了,你不是还要去守夜吗,去你的吧!”
“我就知道你和你妈都是一条心!”吴琏忿忿不念叨着,转身走出了客厅。到了门口,转头看向金蚕,“乖孙,爷爷下次再来看你!拜——拜——”搞怪的做了个飞吻的动作,吴琏转身摇摇晃晃的离去。
吴筠跟到门口,没好气的看着他走出了小路的转角处,才忿忿的关上房门,给吴琏帮会里一个叫陈林的兄弟挂了个电话,拜托他吴琏到了给他打个电话,然后才捶着肩膀回到自己房间。
“吴筠,要不要跟巫师说一声?”金蚕一直跟在吴筠身后,直到吴筠在电脑前坐定,他才状似忧心忡忡的问了一句。
“告诉什么?”吴筠一直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你爸爸说的那些啊。”说到“爸爸”这个词的时候,金蚕语音里不易察觉的羡慕。
“那我打个电话吧。”
“嗯。”顿了下,金蚕在吴筠刚才的座位上坐下,手摸上键盘的时候,金蚕似乎不经意的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你爸爸,刚才他出去的时候我在他身上加了我的气息,那些东西不敢动他的。”
吴筠吃惊的转过身,金蚕已经一头埋进电脑游戏里去了。会心一笑,吴筠低头拨通了席芮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