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新婚, 但突袭事件给敖禀敲了个警钟, 撤宴宾客散尽以后立刻就和敖光几个关门密谈,连新房都顾不得进去了。
这个时候的新娘芙音在西海龙后的指点下安排打扫休整,打点接礼送客等等琐碎事宜竟也能理了个清清楚楚, 还能腾空应付吉祥一干麻烦精的骚扰。
幼吉刚刚被崔钰轻松地拖着回去了,走时差点把听灯的衣服都拽破了。
有帝烨在, 听灯并不能吃饱,于是留在北海的兴趣也不大, 早早就走了。
吉祥对芙音的印象十分好, 而跟着芙音过来的两个小丫头也十分有趣,愿意拿一些点心糖茶来招待漂亮的西海小太子——还有东海的小白猪。
芙音她们当初在碧波宫看到的,是挂在敖光肩上的小猪, 对吉祥人形并无印象, 结果敖白一本正经地介绍吉祥了以后,两个小丫头看着吉祥笑了个前仰后合。
“即便是不说, 我们也认得出!”其中一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没怎么变化啊。”
“住嘴!”芙音骂了一声, 自己也忍不住要笑。
这实在怪不得她们,吉祥不管是小猪样子还是人形,一双滴溜溜的圆眼睛都十分令人印象深刻。
不过这种语焉不详的调笑,吉祥向来是当作赞美的,并不生气。
敖白十分规矩地坐在桌边安静地自己剥糖花生, 看她们对吉祥上下其手。
芙音看看敖白,又瞪了一眼抢着去摸小海星的两个丫头:“离了家就要翻天了,自顾着玩呢, 我之前说什么来?”
她们立刻收了手,笑嘻嘻:“记着呢,早就分出来了,这就去拿。”说完就起身进了内室,捧出一个十分精致的鎏金并蒂缠枝红底盒来,一块硕大的绿松雕成吉祥锁,看得敖白在心里吃了一惊。
那个样子,别是芙音把自己妆奁拿出来了吧?
芙音笑着打开那盒子,拿了一个羊脂玉细颈瓶出来,看着十分剔透晶莹。
“我也没有带来什么好东西,这瓶子不值几个钱,里面装了黑水苗民取了夫诸角磨的粉,用来挡灾厄。”
芙音亲自把玉瓶放到敖白手里:“也并不是什么事都能挡,但只要不逆天或者招惹霸道的强人,也多少有用的。”
敖白连忙道谢:“这已经太贵重了。”
敖白并不是客套,夫诸早就死绝了,而苗民虽是神裔,但却厌世冷漠不好亲近,芙音能拿到这个东西,他也有些意外。
芙音笑笑:“也当作见面礼了。”
其实芙音在这之前,敖白敖离敖真吉祥,还有跟来赴宴的孩子,也已经按照亲族客人之分准备了礼物,但今天却又额外给了敖白一份。
敖白自己也知道这恐怕只给自己,两个哥哥都没有的,这才推了一下,看芙音坚持,这才收了。
不管芙音是看他年纪小还是临时起意,敖白都觉得有些窝心,不觉在心里对芙音亲近了几分。
吉祥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想探头去看那个盒子里还装了什么。
芙音抿嘴:“也有给你的,急什么。”
吉祥倒不是想要礼物——他什么都不缺,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他只是想看看那个漂亮的盒子。
芙音笑着把他伸出来的爪子拍掉:“这个东西男孩儿不能随便碰。”
“我不要东西,我想看一看。”吉祥说。“上面的花纹很美丽。”
“不管你要不要,我都给你。”芙音点点他鼻子。
吉祥想了想:“那你把之前那把剑给我呗?”
那天芙音握着剑的样子可威风,吉祥念念不忘。
芙音和小丫头都噗哧一笑:“那个有什么好的?要是真想耍剑,你们东海自己的兵器可比那个好得多了。”
吉祥被她们笑得有点扭捏:“看起来漂亮。”
芙音乐了,转头拿了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对小小的黑色……角?
吉祥皱皱鼻子:“这是什么?”
黑得发亮的尖角上,盘着螺旋白纹,中间却是空的。
“这是通天犀的角。”芙音轻声说。“能分水解毒,不过在我家里也有人拿它求姻缘。你要是有了不想和他分开的人,就给他一个,自己留一个。”
犀角被打磨得很光亮在尖顶上钻了个小洞,一根细细的红线从中穿过。
芙音取了一个,拉起吉祥的手。“我听说你已经挂了个小葫芦,那这个就戴在手上吧。”
“另外一个要收好,这是一对的,弄丢了一个另一个也废了。”芙音说。
吉祥虽然不觉得这个黑乎乎的东西有什么好的,既不会发亮也不美丽,但是毕竟是芙音郑重送的,于是也就认真收了起来。
小小的月牙形犀角像个小坠子挂在吉祥手腕上,吉祥挥了挥拳头,犀角晃荡了两下。
“和你的衣服很相配呢。”两个小丫头夸赞。
他来北海的衣服是和敖光一起做的,那么也和敖光的衣服很相配,吉祥想着,又觉得这个小玩意其实看起来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
因为家长要迟些再离开,而吉祥敖白都还要上学,于是小猪被九蒙先提溜着带回了东海。
九蒙离开了这么久,突然出现的光辉大大盖过了回来的吉祥,织织率领惊喜的众人簇拥着九蒙表达思念之情,只顾得上随手塞给吉祥一个包子就叫他自己边上啃去。
吉祥十分不平衡,数次挤进去寻找存在感无果,只好悻悻地自己去厨房摸东西了。
到了晚上吉祥才再次成为了焦点。
“你是蘑菇么?一晚上长一截?”织织一手捏着吉祥的袖子一边戳他额头。“这才去了几天袖子居然短了?”
“这是出发前才做的,因为是厚衣服还做大了些……试穿的时候还空出来的,现在倒是正合适了。”一个宫婢也比了比吉祥的身量:“在北海吃得太好了?”
吉祥泡在水里,躲开织织的手指游开:“我要快点长大。”
元宝浮在水面上舒展触手,偷眼看了看吉祥。
直到进了那个奇怪地方,被敖白追着打之前,吉祥都没有什么异状,可是……
失去意识前那个印象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没人知道他半昏迷的时候似乎看到了吉祥突然变大,但元宝还是有点心虚。
反正等清醒过来吉祥还是老样子,至于袖子短了……应该是现在正在抽个子吧?
元宝矛盾地打了个滚,看吉祥被捞出水搓背。
今晚敖光还没有回来,吉祥得独自睡觉。
其实吉祥已经有点习惯自己睡了,敖光总是睡得比他晚起得比他早,这和自己睡也差不多是一样的。
不过——现在九蒙回来了!
吉祥兴冲冲地撞进九蒙的院子:“九蒙九……蒙?”
守株待兔的九蒙指尖一弹,大门就自动在吉祥身后关紧,然后阴恻恻一笑。
吉祥汗毛都竖起来了。
“你来得正好。”九蒙温和地说:“我正有几件事想问你……”
吉祥一看的九蒙的脸色就知道不对了,哪里顾得上他说什么,拔腿就想跑,被九蒙迅速抓住。
“我的桃树怎么秃了?”九蒙提着吉祥的衣领子咬牙切齿:“还有我的书房!织织帮你整理了也没用!里面乱七八糟的是怎么回事?”
吉祥眼神游移,心想织织不仅整理了书房,还把院子的地平整了回去呢。
吉祥有个大优点,就是坚决不说谎——于是遇到这种问题他既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说谎嫁祸,于是只能装死。
九蒙见吉祥消极抵抗,杀气腾腾地把吉祥提进屋,扒裤子。
“你不能打我!”吉祥急忙自救:“我要告诉敖光的!”
“你告吧。”九蒙怒极反笑:“把你做的好事也告诉陛下,看他打不打你!”
吉祥立刻萎了。
敖光已经好几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是不会包庇吉祥胡闹的。
而九蒙又和敖光象征性地打三下不同,实打实地揍屁股还要吉祥自己数着,数够了二十才算完。
头几下还不觉得有什么,同两个屁股瓣被反复拍巴掌几次以后是非常非常疼的,九蒙其实揍到一半也心软,想着吉祥半中间要是嚎出来就顺着台阶停了,结果吉祥愣是自己捂着脸挨了二十下,鼻涕眼泪糊了一手也没哭出来。
看吉祥这样子九蒙反而后悔了,觉得自己气急了也不至于这样下重手,吉祥屁股都拍肿了。
而且小猪是真长大了,居然能忍住不哭鼻子。
吉祥见九蒙看着像是消气了,于是开始扮委屈,哼哼唧唧说疼。
“真疼?”九蒙去摸他屁股,才刚碰一下吉祥就鬼哭狼嚎。
好吧,这下有天大的气也觉得吉祥受到教训了,九蒙想了想,叫吉祥自己趴着,起身出门。
“你去哪里?”吉祥抻着脖子看。
“拿些酒烧热了给你敷屁股。”九蒙放软了口气。
吉祥愣住了。“酒?”
“我之前酿的还剩了一坛子,就埋在院子里。”
吉祥突然觉得屁股更疼了。
……………………
等敖光回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吉祥撅着个屁股睡得挺香,把脸埋在被子里。
敖光伸手想他他姿势调端正些,结果才碰了两下,吉祥就给惊醒了,眼睛都没睁就叫疼。
“不要碰屁股。”吉祥扭开,依旧趴着。
“怎么了?”
“九蒙揍了……”吉祥揉眼睛。
敖光了然。
从吉祥喝了一肚子桃花酒那天起,敖光就知道这顿揍跑不了了,现在不过是比预期的提前了一点。
“织织没有帮你揉?”
“九蒙涂了药。”说了两句话,吉祥就醒了,翻起身来,爬到床边去掏衣服。
“这个给你。”吉祥把芙音给的犀角掏出来,然后拉着敖光的手要系,却不会像芙音那样系活扣,纠结了半天才系好。
虽然系得难看,但好歹很结实,吉祥很满意:“芙音说这是个好东西。”
“灵犀角?”敖光看了看。
吉祥已经又滚到被子里去了,然后自动调整屁股不着地的姿势,继续睡觉。
“你系了个死结。”敖光看那鼓鼓囊囊的一坨绳结。
吉祥打了个呵欠,已经半梦半醒了,想开口却抵不住困意打起了呼噜,梦里还满以为自己已经把回话说出口了——
死结有什么不好?这样你就拿不下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