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羲宁沉吟片刻, 注视着面前神情异常坚定的儿子, “你决定了?”
“决定了!”
温羲宁叹气,起身走到温舟面前,抬手拍了拍温舟的肩膀, “为父知晓你总是要自己面对外面的风雨,将你护在羽翼下, 对你未必就是好的,既然你已经决定, 为父便也不强留你, 不过你舅舅赠予你的那只碧焰幻影狐,此次离宗便也带出去吧,虽说是一只未成年的, 但到底血脉特殊, 对你在外历练颇有益处,能让你规避大多的偷袭和暗算。”
“是, 父亲。”听得温羲宁首肯, 温舟心中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也松下来。
温羲宁取出一枚储物戒,“上回你从秘境归来,为父得知你晋升元婴期后,便知你会离宗历练, 这是早就为你备好的东西,离宗之后,须得小心谨慎, 莫要再重蹈试炼之地被偷袭的覆辙,你明白了吗?”
“父亲放心,舅舅将小青赠予儿子,便是因试炼之地儿子被偷袭之故,有小青在,只要有人偷袭于我,定会被小青发现。”温舟还想说什么,但思及多说多错,便又咽了下去。
温羲宁揉了揉温舟的头,将储物戒放到温舟手里,“拿好了,一旦离宗历练,不足三年不可归宗,宗门有规矩,历练期间不许人跟随保护,为父很担心你的处境,记得定时传讯回来报平安。”
“是,儿子知道。”
温羲宁亲自送温舟出山门,亲眼看着温舟御剑离开,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尽头,温羲宁心中不免忧心。
回到紫阳殿,就见李语泽候在殿外,见到他,立时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师尊,刚得到消息,青虹峰的殷师弟在一个多时辰以前离宗了。”
温羲宁一怔,眉头微蹙,“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还有一事,”李语泽硬着头皮道,“玄冰峰江师叔半个时辰前请示了宗主,也离宗了。”
温羲宁皱起眉,“他乃一峰首座,他离宗,玄冰峰事务谁处理?”
“江师叔门下祝师弟往日协助江师叔处理玄冰峰事务,虽说经验比不上江师叔,有玄冰峰几位真人在,想来玄冰峰也出不了什么乱子。”李语泽道。
温羲宁微微额首,并不在意江和致离宗之事,“玄冰峰之事以后不必报给为师知晓。”
江和致离宗无非是为了夺殷礼手中的冰魄剑罢了,那小子死活与他何干?
温羲宁并没有将温舟非得离宗历练的事情跟殷礼联系起来,两人已经多日未曾联系,没有办法互通消息,殷礼又比温舟早离宗一个时辰,早不知跑了多远,两人未必能撞上。
李语泽知晓师尊厌恶殷礼,因而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
殷礼离宗后,御剑往西而去。
极西之地有传送阵,直通冥界。
日前宗门大比的意外,让殷礼心中升起诸般困扰,他想去紫阳峰探望温舟,便是想确定那人变回去没有,可温羲宁将他视若蛇蝎,下了禁令不许他踏入紫阳峰半步,便是他师尊孙承平知晓后出面,结果也只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无法靠近紫阳峰,就无法见到温舟,无法见到人又如何确定温舟变回去没有?
因而,他打算前往冥界幽都,探听一番,看看能否在幽都得到温公子的消息,若是幽都没有温公子出现过的踪迹。
那么……温公子的灵魂定然还在他自己的身体里。
当日温舟手里的离火剑失控,便极有可能是温公子的意念作祟。
因为温公子恨他!恨得要杀了他!
陷入沉思的殷礼突然感觉到一股异常浓郁的魔气从前方传来,眉头一皱,加快速度往那个方向而去。
不多会儿,殷礼便见到一座已经荒废的小村,了无人烟。
小村的上空黑气环绕,魔气浓郁得连他这个上辈子是大魔头的人也觉得心惊。
此处离太虚仙宗不过十余里,可谓是近在咫尺,此处小村被这么浓郁的魔气环绕,竟无一人发现?
——太古怪了!
殷礼暗暗提高警惕,御剑降落在村口,扫视了一眼,半个人毛都没看见。
心中一紧,缓步踏入村子。
“有人吗?”
声音在村子里远远荡开,却无人回应,周围安静的吓人。
又喊了几声,没人应答,殷礼便走到一间屋子门口,伸手推开,浓尘扑面而来,殷礼皱眉扇了扇,待灰尘散去,殷礼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模样。
厚厚的灰尘覆盖在屋内的桌椅等物上,屋子的中央横七竖八摆放着三具尸体,两大一小,面部已经彻底腐烂,分不清模样,还散发着难闻的恶臭。
往后退了几步,殷礼面上毫无触动,又走到另一间屋子推开,屋内跟之前那屋子里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几具尸体。
前前后后把村子里的屋子全部看了个遍,确定无一活口,殷礼仰头看着上空环绕的魔气,大概明白了缘由。
怕是有魔修在这村子里布下了阵法,以全村人的性命为祭,辅助其修炼。
魔修大多残忍无道,类似这般修炼的手段不知凡几,前世殷礼为了报仇雪恨,亦是没少用这种法子修炼,那时的他已经丧失了人性。
而今虽是找回了点自我,却是再难找回最初的纯善。
伫立在原地沉思片刻,殷礼还是用了法术将这些人一一安葬,做完这些,方继续赶路。
……
温舟离宗后直接去了青丘城,先探望了林英华,道明了他此次离宗的原因,就准备告辞。
却不想林英华担心他,强留他住了一宿。
次日再赶路,却是再不知往哪里去找殷礼。
不知殷礼去向,温舟只能自己想办法,他觉得他需要跟温公子沟通,但他不得其法,也许冥界鬼帝有法子。
于是温舟也往西而去,却是因出发的地点不同,温舟没能看见那个充满了魔气的村子。
到了午时,温舟寻了个县城落脚,进了一家酒楼进食。
灵界的酒楼与凡界的大不相同,灵界的酒楼食材俱是带灵气的,食用对修行有益无害。
因独自一人,温舟也没奢侈的要包间,只在一楼的大堂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酒菜上齐之后,温舟只尝了以后,就忍不住皱眉。
菜的品相倒是不错,但其中蕴含的灵气却远不如他在紫阳峰吃到的,不过他也知道,太虚仙宗那是个什么地方?这酒楼也不过是个小县城的酒楼,做出来的菜品自然比不得太虚仙宗的。
出身在外,哪里能事事如意?虽说不如太虚仙宗的吃食,却非是不能下咽,温舟倒也慢慢悠悠的品尝,时不时的往外扫一眼。
“南阳州近来已经发生了多起灭村惨案,在太虚仙宗境内也敢如此猖狂。”
温舟忽听一汉子说起什么灭村惨案,放在窗外的注意力便被吸引过来,目光落在那说话的汉子身上。
那汉子面相看上去很凶恶,但说起话来却十分豪迈,与那汉子同坐的还有两名年轻男子,看起来却与那不修边幅的大汉不同,两人俱是高冠束发,面庞清秀,看上去斯斯文文,还带了随身佩剑。
温舟何等眼力?一眼就瞧出那两人带的随身佩剑都是下品灵剑。
这等灵剑,大多只有仙门弟子才能拥有,散修能用得起灵剑之人少得可怜,且这二人修为都在金丹后期,若不是仙门弟子,温舟才不信。
只不过温舟不能确定这两人是哪个仙门门下弟子罢了。
“梁师兄不必如此着恼,想来此事已经传至太虚仙宗,再过不了多久,太虚仙宗便会遣人来解决了,那魔修猖狂不了几天。”说话的却是坐在那大汉对面的青年,他穿着一身青袍,看上去斯斯文文,不像是修道之士,倒像是凡界的文弱书生。
另一名坐在大汉左侧位置的蓝袍青年也随之附和,“吴师兄说得有理,梁师兄还是放宽心,先用饭吧,吃过饭我们还得继续赶路。”
“只是想起那些村民的惨状,心中怒意难以平息罢了,以全村人的性命为祭,助其修炼,此等行为,灭绝人性。”
“既是魔修,何来人性?”温舟哼笑道。
那被称作‘梁师兄’的大汉听到温舟的插话,眉头一皱,看过来。
似乎想训斥温舟,但见温舟的打扮,却又抿抿唇,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汉的反应被温舟看在眼里,不由暗道。
他还当这大汉等他的外表一样粗心,却不想此人外表看似大大咧咧,却是粗中有细,眼界不浅的人物。
怕是看出他来历不凡,才将得罪人的话咽了下去。
与大汉同坐的两名青年看过来,蓝袍青年得见温舟的脸,当即瞳孔一缩,显见是认出了温舟,他霍然起身,刚准备往温舟这边过来,却见温舟眯起眼看他,警告之意甚浓。
蓝袍青年直觉背脊一凉,又忙坐下垂头不语。
梁姓大汉见了蓝袍青年的反应,若有所思的看了温舟一眼,却不敢多看,立时又将审视的目光收了回来,生怕得罪了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年轻人。
蓝袍少年乃是太一门的嫡传弟子颜星渊,颇受太一门太上长老看重,以颜星渊在太一门的地位,竟对那坐在窗边的青年隐含惧怕,可见那人身份不简单,不是个好惹的。
大汉暗自庆幸刚发没有出言叱骂,否则他安能有好下场?
“颜师弟,你怎么了?”吴越泽疑惑的看了眼温舟,回头来问颜星渊,话音一落,却感觉颜星渊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分明是示意他闭嘴。
他心神一凛,知晓遇到了狠人,因此不敢再开口。
颜星渊心里叫苦:好容易求了师尊让他出门来散散心,谁料竟遇上太虚仙宗这位阎王,简直是倒霉透顶啊!!不是说太虚仙宗温公子练功走火入魔,至今昏迷不醒吗?怎么却好端端的坐在这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