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牙峰观看比试的沈玉堂接到荆寒衣的传讯, 面上不动神色, 内心却不免恼小师弟在温舟跟前提起殷礼。
近来温舟极少出紫阳峰,他深知其中内情,晓得是温羲宁试图断绝温舟跟殷礼往来, 必是他上回说的话引起了温羲宁的警惕,虽说没有没有让温羲宁直接怀疑到殷礼的身上, 但到底疑心了殷礼。
他原想着,温师弟年纪轻, 分不出好赖, 有温羲宁从中搅和,时间一长,温师弟对殷礼的那点子在意定能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减殆尽。
谁料他这个小师弟当真是拉得一手好后腿。
据他观察, 温师弟自试炼之地遇袭后为人温和许多, 但近来又有故态复萌的架势,言行举止愈发急躁, 再过得十天半月, 怕是就要开始拿鞭子教竹韵堂那些侍从做人了。
温舟被温羲宁强制要求与殷礼保持距离,虽说照做,内心定然还是在意这个殷礼的。
这会儿得了殷礼的消息,安能坐视不理?
虽恼师弟拖后腿,沈玉堂却不得不做出反应。
殷礼与昆仑仙派那名弟子的比试在无相峰, 沈玉堂顾不得观看自己宗门弟子的成绩,起身匆匆御剑往无相峰而去。
……
却说温舟御剑行至半路又停了下来,待荆寒衣跟上来, 不等荆寒衣开口,便问,“殷师弟在哪座峰进行比试?”
“无相峰。”荆寒衣猝不及防,听到温舟的问题,下意识就张口回答,待得话音落下,反应过来时,温舟已经再次御剑离开。
荆寒衣苦着脸,心道:若让师兄知晓前因后果,定饶不了我,这可如何是好?
温舟却不知荆寒衣心里的苦,匆匆赶至无相峰,却被早就接到荆寒衣通风报信赶来无相峰的沈玉堂截住。
“温师弟?”沈玉堂做出一副偶然撞见殷礼的模样,面上带了几分喜色,匆匆上前,恰恰挡住温舟的去路。
温舟稳住身形,看着面前的沈玉堂,心中无奈,眉头一蹙,“沈师兄何故拦住我?”
他要是看不出沈玉堂是故意截住他去路,那就太傻了。
“温师弟这是说哪里话?我也是路过此地,并非故意阻拦,”沈玉堂面色不改,“不过,温师弟不是随紫阳真人去了归元广场观看比试么?怎的来了无相峰?紫阳真人竟让你在这关头随意走动?”
听得沈玉堂提及温羲宁,温舟若是不明白沈玉堂的目的,他就可以改姓蠢了。
“这些比试都是点到为止,太过无趣,父亲允我自己走走。”温舟将温羲宁那句让他来找沈玉堂师兄弟玩的话隐去不提。
沈玉堂微微额首,道,“方才我见温师弟行色匆匆,可有急事?”
“急事倒没有!”温舟摇头否认,话锋一转,“我听父亲说,此次参加大比的金丹期修为的弟子分了四批,分别在龙牙峰、斩月峰、无相峰、苍炎峰四大内峰进行比试,三清宗大部分弟子被分在了龙牙峰,沈师兄这会儿该是在龙牙峰观看比试才对,怎的在此处?”
见温舟对殷礼比试之事只字不提,沈玉堂眼神微闪,含笑道,“哦,我听说了殷师弟与人对赌一事,他们的比斗被安排在宗门大比的第一天上午,我也好奇谁能胜出,因此算着时间过来旁观。”
旁观?是来看殷礼送死吧?
温舟内心腹诽,面上却带着笑,“是吗?”
见温舟对自己提及殷礼比斗一事无动于衷,沈玉堂心中疑惑不已,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荆寒衣匆匆赶到。
见沈玉堂拦住了温舟,心下一凉,面色却带着笑上前见礼,“师兄,温师弟。”
“寒衣,你近来愈发不稳重了,回宗后定要让师尊好好教你。”沈玉堂笑着道。
荆寒衣闻言心里泪流成河,他就知道三师兄不会让他好过。
“师兄……”
“温师弟,殷师弟与三清宗彭师弟的比试将要开始,师弟可要前去观看?”
沈玉堂原是为了阻止温舟才赶过来的,但刚才一番试探,温舟竟对殷礼与彭桦的生死决斗无动于衷,这让他心中百般不解,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索性让温舟前去旁观,看看温舟到底是不是在他面前故作不在意。
温舟疑惑的看了沈玉堂一眼,搞不明白他的用意。
明明很不希望他跟殷礼走得近,为何不拦他?
“虽我不喜殷师弟,也疑心于他,但温师弟想要去看,我又哪里能阻止得了?”
得闻沈玉堂所言,虽心中不尽信,却也无心追究,当即让沈玉堂带路。
于是,沈玉堂前边儿带路,温舟与荆寒衣跟在后头。
不过须臾,三人便到了无相峰进行比试的广场。
无相峰广场上有八座比试台,其中恰恰就有殷礼与彭桦二人。
殷礼原凝神静气准备比试,余光却瞥见温舟跟在沈玉堂的后头走入广场,顿时皱起眉来。
这几日不曾见到温舟,细细打听,只听闻温舟整日把自己关在炼器室里不出来。
他也曾去过紫阳峰,但才刚踏入紫阳峰境内,便被人找诸多借口引开。
次数一多,如何不知有人故意不让他接近温舟?
而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温羲宁。
虽心中不甘,但殷礼也晓得在宗门之中,连宗主都要让温羲宁几分,在宗门内,他还是不要去挑衅温羲宁的权威较好,否则没能靠近温舟,反倒将他在温羲宁心中的印象再刷新低。
他原想等温舟出来再‘偶遇’,却不想,直到宗门大比前一日,温舟也不曾出门,因此只好暂且消了借温舟打击沈玉堂的念头。
却不想,他才消了念头,温舟隔日就跟在沈玉堂后头出现在他面前。
温舟这会儿却没空闲去跟殷礼打招呼。
他的出现令无相峰掌事的几位长老都被惊动了,纷纷起身见礼。
这些人虽说都是从九大主峰派遣到内峰的,在九大主峰也都是长老级别的人物。
但在九大主峰,长老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如这些被派遣到四大主峰主事的长老,多是中下等长老,地位远远不及玄灵真人、玄虚真人等长老。
因此,温舟这位紫阳峰首座爱子前来,这些长老无不上前见礼,且都以温舟为尊。
温舟眉宇间难掩不耐,口气略冲的敷衍过去,方才去看比斗台上的二人。
却不知,沈玉堂在一侧凝视着他,观他面上不曾掩饰分毫的情绪,眉峰微蹙。
“温师弟可有觉着身体不适?”
温舟正凝神去看殷礼的表情,耳边却传来沈玉堂略带担忧的询问。
当即一愣,温舟不得不看向沈玉堂,“沈师兄何出此言?”
“我来太虚仙宗也有一段时日,虽说前前后后只见了师弟几面,但也能察觉师弟你的心境一次比一次焦躁,我来的头一日,你尚且还能忍耐,上回见你,你却是连忍都忍不住了,尤其这回,师弟心中怒色已然写在脸上,温师弟竟毫无所觉吗?”
沈玉堂越说越担心,不禁琢磨是不是要等今日比试结束后,去紫阳峰求见温羲宁,将温舟身上的异常之处告知。
不过,如紫阳真人温羲宁那等人物,该是有所察觉才对……
温舟原不耐烦听沈玉堂长篇大论,然而,当听得沈玉堂话说一半,他已然察觉到什么,待得沈玉堂将话说完,温舟背后已然浸出一身冷汗。
沈玉堂对温公子的在意不消多说,他绝不会心存歹意,因此温舟半点不疑心沈玉堂这番话是否有别的用意。
他前段时间便疑心温公子的灵魂还在这具身躯里,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的心智和言行举止,若非宗门大比,他早就踏上了前往冥界幽都的路上。
虽心中惊惧,温舟却是强忍着不露出太多异常,强自镇定道,“许是近日为了琢磨炼器之术伤神过度,多谢沈师兄出言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若真是温公子的影响,他可得多加注意了,否则阴沟里翻船,他得死在这本小说实化的世界里不可。
沈玉堂却是眉头紧皱,“当真不碍?不若还是让令尊给师弟看看是何原因所致,师弟你如今的情状,长此以往必会迷失心智,于师弟修行无益。”
“劳师兄挂念,此事待今日大比结束,回紫阳峰后,会与父亲提及,倒不必沈师兄多虑。”温舟不紧不慢的道。心中却极为焦急,沈玉堂可别自告奋勇通知温羲宁,若惹得温羲宁给他检查,谁知道会不会查出问题来?
沈玉堂皱眉看了温舟一眼,虽还是担忧,但温舟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却不好再强求,只得点头。
饶是如此,却还是出言叮嘱温舟一定要跟温羲宁提。
温舟没回答,心里却焦急不已。
跟温羲宁提及?若是引得温羲宁怀疑他怎么办?
可若是不提,沈玉堂如此精明,少不得看出问题来。
正头疼,却听耳边传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太虚仙宗青虹峰殷礼,对战昆仑仙派彭桦。此战为生死决斗,二位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殷礼冷然一笑,“我不后悔。”
——这彭桦出言辱他,能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杀了他,不动手他才要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