洧川。
天高云淡。
四五轻骑越过山岭, 居高临下俯视此片河原。
谢子涉环顾四周:“四野平旷, 无地利, 还须多下功夫。”
越若鹤道:“有修仙人和巫师在, 即使有地势之利,也占不了便宜, 不如硬碰硬。”
说罢, 胳膊肘捣了捣身边人:“白云兄,你们横练宗来了多少人?”
苍旻道:“我横练宗一向忠于王朝,老门主守了一辈子拒北关,我想金丹期以上的, 都会来的。”
越若鹤道:“其实咱们这几家门派, 论起对王朝的贡献, 几可以封侯拜相了。”
“怪哉。”谢子涉道:“当年雪夜谈心,你们一个个都要走侠道,如今年岁渐长, 却想起封侯拜相,要往功名利禄里去了。”
“谢师姐,你有所不知。”越若鹤道:“前几日我与白云兄喝酒, 有些醉了,深谈至半夜,就是说的此事。”
“哦?”谢子涉挑了挑眉。
苍旻接过了越若鹤的话头:“我们想, 游侠游于江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但终其一生,纵然成为一方大侠,享有江湖美名,一生也不过能救百十人,至多几千人。可若是为王朝效力,出将入相,却可以救苍生——譬如我们这一战,假如胜了,天下一统,万民得以安居乐业——这是一世为侠也做不到的事情。”
“也有道理。”谢子涉点了点头:“你们俨然已由‘私剑之侠’,长成‘大义之侠’了。”
“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越若鹤对着谢师姐,居然难得不再抬杠,而是有了羞耻之心。
“既此意已决,刀剑无眼,我不在前线,你们就好生保重罢。”谢子涉一笑。
苍旻道:“谢师姐,不瞒你说,到这个时候,反没以前那般怕死了。”
“红颜由来易老,侠者终须殉道。”谢子涉道:“你们有你们愿殉之道,我亦有我愿殉之道,有道之人,都是不怕死的。”
说到这,她洒然一笑,对着林疏挑了挑眉:“倒是不理凡尘的仙人也会来战场,我就想之不通了。”
越若鹤道:“咳,这个,这个……自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仙君嘛,有时也会难过美人关的。”
苍旻添油加醋:“林兄的家眷毕竟是大小姐……”
林疏听他们打趣的内容,俨然要给自己扣上一顶“色令智昏”的帽子。
也行吧。
他们自去不正经,但大小姐还是正经的。
凌凤箫道:“若无异议,就在此处高地扎营。”
谢子涉也回到正经人的状态:“北夏骑兵者众,战马骁悍,两军对冲之时,身处高地,可中和我方骑兵劣势,甚妥。”
大师姐既然同意,其它人就更无异议。
“洧川之战,关乎士气,关键在扛住北夏骑兵冲锋。”凌凤箫环视高地,淡淡道:“中阵要厚,铠甲需重,两翼再以持i枪轻骑策应。”
他身旁一位年轻将领道:“殿下,安宁城郑将军麾下,有一支重骑,纵横北疆,从无败绩,可以调来。”
“安宁城重骑不可动,安宁、镇远二城,需随时防备北夏奇袭。”
苍旻道:“殿下,我横练宗愿以术法相助。横练内功长于守御,区区骑兵冲锋,想必不在话下。”
凌凤箫:“多谢。”
苍旻道:“本应如此。”
“北夏骑兵,固然可惧,但北夏巫术,比之我朝正统仙道,又多有不及。”越若鹤道。
谢子涉道:“此乃大幸。”
林疏想,越若鹤虽然平日里有自己的一套歪理,但这句话却是很有道理的。
北夏纵然有千万种诡奇巫术,也不过由一脉异族邪术衍变而来,无非是毒、咒、蛊、尸这些阴邪的攻击之术,但南夏所继承的正统仙道,却是数千年的传承,大大小小的门派,有正有邪,各自有各自的绝学。
诸如苍旻所在的横练宗,精绝于防守一道,堪称铜墙铁壁。
再比如能够化身万物,隐匿气息的如梦堂,用于侦测,奇袭,有如神助。
再譬如最擅长正面对敌的南海剑派,能够惑人心智的幻海楼,妙手回春的南山医谷……数不胜数。
这些门派若是能各自与军队相辅相成,南夏的战斗力,恐怕会翻上几番。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北夏没有大巫了。
林疏正想到这里,就听苍旻道:“但北夏巫师狡诈,防不胜防,实在难办。”
“交给我,”凌凤箫道:“你们专心对敌即可。”
苍旻道了一声是。
林疏继续想,而掌握大巫的那种恐怖力量的人,现在变成了凌凤箫。
关键是,这件事情,北夏不知道。
若是知道,萧瑄送来的就不会是应战书,而是投降书了。
“仙道弟子对敌之时,倒还有一层顾虑……修仙人沾染过多血腥,据说会天地不容,被紫雷销去神魂……就此灰飞烟灭,不得转生。”越若鹤这般说道。
“战事由我挑起,一应因果,我一人受之,与众无干。”凌凤箫勾了勾唇,淡淡道:“开战前我自会拜祭天地,言明此事,你们不必担忧。”
越若鹤道:“谢过殿下。”
凌凤箫望向远处无垠江山,问谢子涉:“大夏离乱,已有多少年?”
谢子涉道:“二百一十三年。”
但见凌凤箫微微垂了眼,道:“也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灰飞烟灭画个重点吧,但是别怕。
——我是真的不会写战争!这可能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作者的灾难吧。
我尽量快速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