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锡呆了片刻, 蓦地笑出声来:“你小子可真会抓重点。”
起初他与九荒不熟,摸不准他的心思,多被怼几次之后,他差不多已经可以接受了。
数千条乱七八糟的家训里,就挑一条对自己最有用的,这可一点都不傻。
叶承锡:“行了儿子,待赏剑之时大会时,我与曲家商量商量你与曲悦的婚事。”
九荒蹙眉:“我娶六娘,又不是您娶,您商量什么,帮我出聘礼就行了。”
叶承锡也不拘泥这些:“行,那等赏剑大会我出聘礼,你自己去与她的哥哥们商量。”
“谈这些太早了。”
九荒将家训收回去, 拿起工具继续做锁山链。
雕花有了,聘礼也许有了,但答应六娘的天人翅还没造出来。
最重要的是, 身上的毒依然没有想到办法祛除掉。
不过告诉师父以后, 师父说他来想办法。
曲悦请雕皇继续在颜家盯着颜烽, 自己则回去华夏, 拿了曲宋的令, 跑去技术部取宝物。
幻波第一次见到华夏风格的建筑, 和感受到天人翅时的反应是一样的,新鲜又震惊。
曲悦在技术部里犹犹豫豫挑选很久,这些宝物莫看个头不大, 放进储物镯是很占空间的,且基本都是消耗型法宝,不能轻易使用。
挑选完了以后,又和技术部的师兄们聊了一会儿,她才下去天罗塔。
从天罗塔回到琵琶里,随后自水门进入了冰玉池。
与上次一样,依旧是身在水草保护区内。
取出雪里鸿的铁球,摘下红色花瓣,将花瓣变成的颈圈带在脖子上,尝试说话,果然和雪里鸿一模一样。
曲悦以法力将声音传出去:“宗权。”
声音蕴含的法源,也是属于雪里鸿的。
雪里鸿既然敢让她来,那即使是天人境最强天武人,也应该无法分辨。
不一会儿,宗权的声音传下来:“恩。”
曲悦怀疑雪里鸿每隔两天就要诅咒他的原因,是怕一直不说话宗权会以为他快冻死了,然后拼一把强行下水将他带走。
她沉默过久,宗权道:“是不是没词了?将我祖宗八十代都骂了一遍,也该没词了。”
“不,我只是想换个新鲜的。”曲悦传音给幻波,“想好了没?”
“我与他无冤无仇的,没情绪,骂不出来呀。”幻波趴在耳坠上摊手,好不容易等到曲悦求它作诗,居然是要它骂人。
曲悦做出拜托的手势。
其实她并不是想不出骂人的词儿,只是在江善唯的梦里,宗权会向她逼婚,她不愿与他存在什么牵扯,尽量避免任何形式的接触。
幻波托起腮:“那我随便说两句吧,状态不对,可能骂的不痛不痒。”
宗权你摸摸头
头顶上绿油油
宗权你张张嘴
脑袋里全是水
你爱往南走
好运常在北
娇妻怀中抱
可惜你阳痿
……
这叫不痛不痒??
曲悦服气了,简直比惹恼了它骂的还重。
幻波问:“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这词曲悦骂不出来。
幻波又摊手:“我就说嘛,没有真情实感的情况下是做不出好诗的,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雪里鸿?”宗权的声音传下来,“怎么感觉你今日怪怪的。”
“你才怪,你全家都怪!”曲悦提口气,学着雪里鸿与他说话的语气怼回去。
“恩。”宗权的声音正常了,大抵是觉得雪里鸿正常了。
曲悦静静等待一刻钟,见他不再说话,觉着这应该已经足够,没必要非得诅咒他。
但曲悦依然耐着性子又等了半个时辰。
宗权突然开口:“雪里鸿,你是不是准备对我做什么?”
曲悦哆嗦了下,莫非他察觉到异状之处了?
她呵呵:“瞧你这话说的,就像我准备逼良为娼一样。”
宗权:“我这两日无法入定,心绪不宁,似乎有危险朝我逼近。”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两千年多年前,他险些丧命。
宗权的语气严厉起来,“你最好老实一些,你我总算有些交情,我并不想伤害你,带着你的尸体回天人境去。”
曲悦思忖如何回答,最后冷笑一声了事儿。
谈话结束后,再等一个时辰,他没再说话,曲悦才离开,回到魔种世界里去。
……
正是傍晚时分,她推门出去后发现江善唯与皮皮都不在。
饮朝夕那间屋子里,如今住着他的徒弟勾黎魔君。曲悦请求勾黎在此看着支岐,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支岐的危险性已经可以排除了。
曲悦去敲勾黎的门:“前辈。”
勾黎未设门禁:“请进。”
曲悦推门进去,本以为他在打坐,却见他在窗边喝酒。她上前行礼:“前辈,晚辈来要叨扰您了……”
勾黎直截了当:“要我做什么?”
曲悦道:“晚辈要去偷合道果,想请您随行……”
那合道恶果对正道的损伤太大,思来想去,勾黎是最合适当打手的人选。
她讲完之后,勾黎一口应下:“可以。”
曲悦一早就知道勾黎是个极爽快的性子,但她有些担心,因为琵琶无法带出去,她要先将勾黎收回天罗塔十八层,然后带他从阵盘去往十九洲。
琵琶带不出去,就意味着无法控制勾黎。
她想起塔灵曾说过,勾黎有两种形态:“前辈,您会幻化形态?”
勾黎:“会。”
曲悦小心翼翼:“幻化形态之后,会难以自控?”
勾黎点头:“会。”
她皱皱眉,那怕是不行。
勾黎看出她的顾虑:“我在塔里很久了,应该无妨,即使真忍不住幻化了形态,头一两次也可以控制住,不必担心。”
以前大佬们只要用肯定句,曲悦总是毫不迟疑,但最近一段日子她被坑怕了。
但看勾黎的性格,应属于靠谱类型的。
是的,现如今大佬们在曲悦的脑海里只有两种分类,靠谱和不靠谱。
曲悦点点头:“好,那待会儿晚辈先将您收入天罗塔……”
与勾黎商谈妥当之后,曲悦来到院子里。
她还不能走,得等着支岐回来。
等到太阳完全落山以后,江善唯终于从外面回来了,手里还牵着绳子,绳子另外一端挂在皮皮脖子上。
“师姐!”江善唯瞧见曲悦在院子里坐着,面上一喜,快步走上前去。
“你们去哪儿了?”曲悦微笑着问。
“去演武场观看比赛去了。”江善唯道,“观摩学习。”
皮皮“嘁”一声:“你是去看比赛么,分明是看热闹,哪里人多往哪里挤,脖子都给我挤长了。”
江善唯鄙视道:“你懂什么,围观的人多说明精彩。”
皮皮翻白眼:“莫非你一直没发现,围观人数多的擂台都有女修?越漂亮的围观人数越多?两只女妖精比媚术,你也去观摩学习?”
江善唯微微怔,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支岐冷冷开口:“我迟早拔了你的舌头。”
原本又要讥讽江善唯的皮皮,忙不迭闭嘴了。
曲悦笑了笑,江善唯肯主动去学点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支岐,你出来一下。”
说着话,她从储物镯中取出一个长条状的玉盒,盒内装着一支蒲公英。
一道黑雾从江善唯胸前飞出,凝结成人形,支岐问:“做什么?”
曲悦将盒子伸过去:“你稳着点,注入一丝气息进入这支蒲公英的柄部。”
支岐皱眉,谨慎的盯着这支蒲公英,重复一遍:“做什么?”
曲悦没有解释太多:“寻找你的本体可全靠它。”
支岐猛地抬头:“你、你确定位置了?”
曲悦颔首:“是的,这两日就准备采取行动。”
支岐也不再迟疑,将手摊平了搁在蒲公英上,慢慢注入一缕气息。
“可以了。”待柄部微微变色,曲悦及时出声阻止,阖上盖子,“等我的好消息吧。”
……
一刻也不耽搁,将勾黎收回天罗塔,再放出来,与他一起去往十九洲,来到西海。
拿着地图寻找标注的岛,幻波从耳坠中跳入海里放哨。
曲悦则与勾黎魔君隐藏气息步行登岛,果真如雕皇说的一样,岛上多是些光秃秃的山。
在岛中央,曲悦拿出那支蒲公英,念罢口诀之后,运用内气呼出一口灵气,将蒲公英的种子吹上了天。
种子宛如漫天飘絮,慢慢笼罩住整座岛屿。
“这不是灵植?”勾黎不曾见过。
“是法宝,名叫‘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而且是一次性的高级法宝,曲悦用着也是心疼,“吸收过支岐的气息,便能在方圆一万里之内搜寻出相似气息。”
她又取出一面镜子状的宝物,镜面正中间竖着一面旗,“这旗子代表我们所在的位置。”
旗子周围尽是些密密麻麻的小绿点,每个绿点代表一颗蒲公英种子。
半个时辰后,一片区域的绿点全部成为红点。
曲悦判断好方位,指过去:“找到了。”
勾黎颇感兴趣:“有趣。”
“走吧前辈。”
两人来到红色|区域内,是一座连绵起伏的矮山,在山堆儿里头并不起眼。
那些变成红色的蒲公英种子聚拢在一道拇指粗细的山石缝隙中,拼命想要往里面挤,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拦住。
勾黎一拂袖,将那些种子扫开:“是很高等级的结界,要不要我来破除掉?”
但破除结界是有风险的,设置之人或许会得知。
曲悦摇头:“不必。”
她从储物镯里取出一支加强版的消灵箭,迅速在缝隙上划出一道口子,趁着这一瞬时间,扔进去一只蜜蜂。
勾黎蹙眉:“这也是法宝?”
曲悦道:“不,这是真蜜蜂,只不过眼睛里安装了法宝,可以传递影像。”
随着她掌心一抹,两人面前浮现出画面,是蜜蜂穿过甬道的影像。
等蜜蜂抵达山洞腹地后,是一片凹进去的水潭,水潭中央摆放着一个敞口盒子,盒子内有颗果子。
曲悦转眸看向勾黎:“前辈,这是合道恶果么?”
勾黎点头:“是的。”
江善唯突然从梦中惊醒,坐起身,睁至最圆的双眼透出恐慌。
支岐的声音立刻响起:“你又梦见未来了?”
江善唯心跳剧烈,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哆哆嗦嗦地道:“师姐……我梦见师姐的左手被怪物一口吃掉了,断裂的手腕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好可怕……”
支岐沉默,看来将他本体偷出来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江善唯口渴,起床走到桌前提壶倒水,压压惊。
支岐道:“你干什么?”
江善唯举了举茶杯,茫然:“喝水啊。”
支岐无语:“你师姐快要出事了你还有心情喝水?”
“那我能怎么办,师姐现在又不在,我没办法通知她。”师姐已经告诉过他,这个世界是封闭的,他暂时无法离开。
且梦境是易数,而非定数,江善唯相信师姐随机应变的能力,并不是特别担心。
支岐:“我带你离开,我帮你救她。”
无非是耗损一半修为罢了,为将哥哥的命运推回正常轨道,这点儿耗损不算什么。
江善唯颇奇怪支岐的态度:“你不是很讨厌我师姐的么,为何突然比我更关心她?”
“我是在关心她么?”支岐真是头大,解释道,“上次新郎换人的梦境,明显是天道给你的警告,你的命运偏离既定轨道了,要你想办法补救。今晚这个梦,是在给你这个亲儿子创造机会。”
“机会?”江善唯咽下口里的茶,问。
“天道想让你去救你师姐,懂不懂?”支岐耐着性子解释,“英雄救美,懂不懂?”
江善唯在华夏长大,受过不少熏陶,立刻就明白了,摇摇头:“那我更不要去了,既然是天道为我创造机会,没准儿师姐的灾难就是我带来的。我只要不出门,师姐可能就不会遇险。”
支岐:……
支岐服了:“你为何如此不思进取?”
江善唯也服了:“我又不想娶师姐,为何要进取啊。”
他与师姐彼此无意,为何非要凑一对?
而且凑一对的代价还是兄弟相残、断手断脚,搞那么惨那么狗血干什么?
简直莫名其妙。
江善唯不予理睬,直接回床上躺下。
刚刚将眼睛闭上,突听“嘭”的一声,屋顶被一道巨力穿透,竟是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江善唯险些被击中,撑起防护逃出屋子。
站在院中,看着坍塌的屋舍目瞪口呆:“怎么回事?”
又没下雨,哪来的雷电?
只劈他的房顶?
支岐恐吓道:“看到了吗,你一再忤逆天道,天道动怒了!”
他以为能够吓到胆小的江善唯,随他一起出去英雄救美,岂料江善唯却被激怒了,不知天道在哪里,只管仰头质问:“你是封建老家长吗?都什么年代了,还想包办婚姻?!”
作者有话要说: 天道:心理平衡了吗?
老叶:平衡了。
这世上没有谁能随随便便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