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裴依依的眼神更冷了几分,好半晌才道:“听皇上说,你是我姐姐的弟子?”
裴玉锵一怔,忽然想起来,皇帝火琰一直自欺欺人的不肯承认她的身份,所以裴依依也不知道。
“依依……”裴玉锵伸出纤手来,握住裴依依的手,“依依,我就是你姐,是你姐姐玉锵,小时候,我最喜欢捏你的脸蛋,还曾在碎玉轩里教你功夫,这些,你都忘了吗?”
这两件事,除非是裴玉锵本人,其他人很难得知,特别是在碎玉轩教裴依依功夫的事儿。
裴依依很吃惊,再仔细打量她的脸,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我姐长得好,我知道,你虽然也长得好,但与她还是有区别。”
“我真的是你姐,依依。”裴玉锵有点苦恼地重复。
见她有些醉了,裴依依眉头微拧,人家说酒后吐真言,再加上刚才那两件事儿佐证,这个慕容裴,莫不是真的就是裴玉锵?不过,其实今日她是谁,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能嫁给火琰。
“若你真是我姐,那太好了,姐,你不能嫁给皇上。”
“为什么?”即使裴玉锵本来就没打算嫁给火琰,但听到裴依依这么说,她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欠裴家的,而裴家,就只剩余我一个人了。我喜欢皇上,我要嫁给他,我要做他的皇后,所以,你不能嫁给他。”
裴玉锵握着杯子的手不由一紧,“什么叫,裴家就剩余你一个人了?”
“呵,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虽然皇上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但我认为你一定是知道的,难道你竟是真的不知道吗?裴家,早已经不存在,那一天的血雨腥风我永远也忘不了。”
“你说什么?”裴玉锵腾地站了起来,满眸震惊。
“我说,裴家早在江都岸那场战事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灭门,而我只是侥幸活下来的人而已。是皇上将我救了出来,悄悄的藏起我,我早已经将皇上当成是唯一的爱人。姐,虽然我不知道裴家为什么被灭门,但一定与你脱不了干系,你凭什么,在裴家灭门后却能坦然的嫁给皇上,享受荣华富贵?你没有那个资格,你欠所有裴家人一条命!”
江都岸开战,乃是两年前,一年以后,签订了践土契约。
而现在,又过了一年。原来家人,早已经在两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吗?她回来的太晚了吗?
裴依依冷酷地说完这些话,裴玉锵只觉得眼前发黑,脑海里出现当年母亲还有哥哥送她出征的画面……
想起自己征战多年,所念想的只是家里的这些人。
想起自己浴血奋战,秉承的是,保家卫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裴玉锵一掌拍下,面前的桌子已经四分五裂……
裴依依被吓了一跳,但却固执地坐在原地未动,“姐,我若说半句假话,就让我与这桌子同样命运!”
裴玉锵又想起当初在代郡,皇帝承诺她带她去探望家人……
后来与裴依依见面后,她不止一次的问起裴依依有关她娘亲及哥哥的事情,裴依依却只含糊说好。
若裴家真的没事,不会是这样。
裴依依没说假话……
裴玉锵最近这半年,在宫中混,对宫里的情况也很了解了,对宫里的权术也懂得了,这时候稍稍思虑,已经知道裴家之所以遭遇此灭门之灾的原因了。
她仰头哈哈笑了两声,忽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裴依依倒也吓了一跳,但是她并不同情裴玉锵,想当初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的被屠杀,才是真正的难过。如今裴玉锵所感受到的难过,不如她百分之一。
她终于站了起来,扶着她的肩道:“总之,你不能嫁给皇上,否则,我也不会再认你这个姐姐了。”
她是她唯一的亲人,连她都不认她,那么她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依依,你明知道,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要,爱上她……”
裴玉锵只觉得满嘴苦涩。
“裴家被屠,不关他的事儿,他当时已经尽力而为的帮我们了。”她说的是火琰。
可是裴玉锵却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天真的孩子,最后忽然长笑着,离开了……
火琰!火琰!……
你,好狠的心!
深夜,灯下,
裴玉锵面容冰冷沉肃,除此之外却并不见悲伤。
良久,她提笔将本来已经要实施的计划,又做了更改。
同时给旧太子子婴写了一封信,连夜派人送去。
她上了屋顶,看着天上的星星。
不多久,一个身影飘逸而来,却正是苏离风。
“终于找到你了。”苏离风坐在她的身边,便要握她的手,平时都不怎么能握到,她总是躲,这次她却轻易就握到了。
“怎么了,不开心?”苏离风道。
“我应该开心?”未等苏离风回答,她自嘲笑道:“是啊,我马上当皇后了,我应该开心的。”
苏离风的眸中闪过一抹痛,“阿裴,你不想当他的皇后?”
“你觉得呢?”说着话,她的手已经不动声色的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
苏离风手中一空,若有所失。
“苏离风,对于你们皇族人来说,爱情与女人,到底代表着什么?”
苏离风久久没有发话,只是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
有些问题太不好回答了,而且他一个人的回答代表不了全部,他只是紧紧地拥住她,想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冰凉的心。
二人就这样坐在屋顶上,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
“阿裴,你选择你想要的,无论是何样的结果我都支持你,因为我不想你再后悔,更不想你从我的身边逃开。”
这是苏离风给她留下的话。
当天上午,孝惠仁皇后因为自己的儿子就要大婚了,于是要去太庙祈福,孝惠仁太后的队伍浩浩荡荡,很是威严庄重。
路边百姓跪拜,气氛严肃。
孝惠仁太后坐在轿子里,脸上略略露着得色,想起自己这一生,起起伏伏,但却终于笑到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