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灵国,皇宫,永天殿。
南宫钰静默地坐着,手里执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之上密密麻麻的棋子,渠星微微出神。
他们的人手,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倾巢出动。
唐风匆匆忙忙走了进来。
“那些人已经往城里来了!”唐风朝着南宫钰拱了拱手,“主子。我们……”
“再等等!”南宫钰放下手里的黑子,看着唐风的眼神,讳莫如深,“将军府上的情形,如何?”
“很是热闹!”唐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形容,只是这处处透着诡异,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只是事已至此,他们现如今面前只有一条路子,那就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热闹?
自然是热闹的。
依着曹云亮的性子,定然是要闹得沸沸扬扬,只当他是傻子。
呵,真是叫人纳罕。
南宫钰眸光深沉,朝着唐风觑了一眼。
“我们的人都来了吧?”
“只等着一声令下!”唐风笑了笑,这一次,他们已然是胜券在握。只是那曹云亮跟柳震天乃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手段阴狠,轨迹多端,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凑到一起到底有什么计谋。
他只担心柳如烟。
那丫头心思深沉,叫人半点捉摸不透。
他只希望,他们之间,从来都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单相思,若是如此,着实残忍。
眼看大局将定,他的一颗心,全都在柳如烟身上。
渠星见了,心思洞明,“主子,二小姐性子聪敏,自然会随机应变,断然不会有事!”
若是这样,也便罢了。
只是那人……
南宫钰放下手里的棋子,看着那白子路数尽封,已然是死棋。渠星看的是心惊肉跳。抬头朝着南宫钰看了一眼,但见那人眸光深沉,一脸子沉稳,半点看不出来忧惧。心里倒是坦然了不少。
这一回,清君侧。
落灵国的人纷纷赶到了大都,城中的老百姓看到那些打扮的人,都是一阵愕然,这一看就知道不是月灵国人。只是他们位卑言轻,哪里敢说什么。
眼看着那些人轻车熟路越过城门,百姓们议论纷纷。
“今儿个不是诰命夫人寿辰么?这些人来做什么?我可不行咱们的诰命夫人会认识这么一些人来!”
“那可不一定!”有一个当垆卖酒的半老徐娘甩着帕子,觑了那人一眼,“谁都知道咱们的诰命夫人,声望极大,有些人来仰慕,有何不可么?”
那些人听了,“嗤嗤”地笑出声来。
这酒西施的想法,总归与人不同,他们听得多了,司空见惯,看着那一路人马浩浩荡荡,手里还拿着兵器长矛,心中惴惴难安。
只当是演练,自顾自地做生意去了。
柳如烟听到动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这样的仲夏,她只觉得浑身发颤。解开门襟,才觉得舒缓了些许。
胭脂不知道从哪里来,小脸红红,满头是汗。打着帘子跑了进来,用帕子擦了擦汗,“小姐,府中来了许多怪人!”
“怪人?”柳如烟挑了挑眉,“什么怪人?”
“生的倒也不算奇怪,只是穿着的衣裳,可太怪了,这样的天气,他们里三层外三层,这边也罢了,头上还裹着各式各样的汗巾子,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想来是等会子要献礼的!”
各式各样的汗巾子?
这样的描述让柳如烟心跳如雷。这分明就是那日她潜入摄政王府之时,看到的异域之人的打扮。
糟了!
没成想,这些人竟然如此的堂而皇之,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城了,好大的胆子,南宫钰想来已经得了消息。她心里悲恸,好似是看到了这几千年来的王权之争。以前她研读史学,不论是魏晋南北朝,还是到了后来的五代十国,都是短命皇朝,乱糟糟一片,生灵涂炭。
现如今亲眼目睹,又另有一般滋味。
她双眼通红,紧紧地绞着帕子。
“多么?他们人多么?”
“这倒不知道!”胭脂也没有注意到柳如烟心思的变化,走上前,“只是进门的有五六个的样子,看起来非富即贵,只是以前从未见过,今年倒是头一遭!”
头一遭,也是最后一遭!
柳如烟心思洞明,轻轻地坐在软榻上,等会子就要陪着她所谓的外祖母一同出席。她总觉得心里恻然,有些许不舍的情绪。
那老夫人纵使是犯了错,自己也受了这么些年的折磨,说起来,也是够了的。
奈何她又是一个死心眼儿的人,怎么都无法原谅。
呵,想来,他们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之处。
原身的眼泪奔涌而出。
火灵绝对不允许自己拥有和旁人一般无二的感情,这毋庸置疑是十分危险的,她向来是个谨小慎微的人,遇着这样的事情,好似是头一遭。她心中难受的厉害。
胭脂见柳如烟泪如泉涌,只觉得十分奇怪。歪头看着,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多说,只是默默地斟了一碗子茶水,放在柳如烟面前,径自去了。
正自想着,却见着一身戎装的曹兵缓缓走了进来,想来是从后门来的,若非如此,不可能如此打扮,经过众人面前,还能安然无恙。
曹云亮怕是忙疯了,忽略了他。
“大哥!”
曹兵一脸子坚毅,紧紧地握住了柳如烟的小手,“烟儿,我从未有过的清醒,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也知道自己这是为了什么,我更知道,我这么做,绝对不会后悔!”
柳如烟动了动唇,看着曹兵那么一脸子肯定的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凄惶。这一次,非死即伤。
“烟儿,等会子你就躲在你娘生前房间的暗室里头,我知道,你肯定发现了,是也不是?”
柳如烟点了点头,发现了,确实是发现了,她这些日子帮着南宫钰研制解药,都是在那密室之中,因着知道曹兵对她乃是真心,不论是她做了什么,那人总归是会好生包容,也就愈发肆无忌惮。
“那便是了!”曹兵好似是宽慰了不少,“若是没有安顿好你,我心里终究是不大安心!”
到了这样的时候,柳如烟迫切地想说出自己的目的。
曹兵看着柳如烟那样着急的模样,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摸了摸柳如烟的小脸。
“烟儿,不论你是谁,不论你来将军府上有何目的,在我心里,你不过就是我的亲妹子罢了!好生照顾自己,祖母乃是好人,以前的事情,大抵都是无奈之举!”
闻言,柳如烟浑身一颤。
原来,只有她自己是个傻子。
曹兵,曹兵什么都知道。
只有她,一无所知。
只以为,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想来,也就只有老夫人和曹云亮不清不楚了。
曹兵乃是个聪明人,看着那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柳如烟心里一颤,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些许什么。
其实她在此处,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某种东西。
跟着胭脂,柳如烟走进了后廷。此处乃是柳如烟不常来的,现如今见着,愈发显得隆重。
来来往往许多人,大抵都是柳如烟从未见过的。
眼花缭乱。
倒也来了不少贵女,谈笑风生,百无禁忌。
她莫名的有一种仓皇之感,头脑昏昏。
“烟儿!”
只听得有人轻轻地唤了她一声,语气轻柔,分外和善,柳如烟双眼微眯,只想着看得清楚一些,但那一双眼睛,好似是被瘴气糊住了。
半晌,她才晕过神来,见着老夫人笑脸盈盈握着她的手,坐在一边。她恍然如梦,方才她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好似是灵魂飞天了一般。
想来是因为她心里焦灼的缘故,若非如此,断然不会如此凄惶。
那些贵女纷纷落座,看着坐在老夫人身边的柳如烟,都是一脸子嫉恨。
她习惯了这样阴测测的目光,视而不见。若是人人都在意这么一些东西,岂不可怕。惶惶不可终日,这倒也罢了,还全是因为旁人的缘故,何苦来哉?她向来是看得开的特别是对于这么一些事情。
曹云亮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他甫一出场,伸手就跟着一大群穿着绯色长裙的女子,在台子上头,翩然起舞,看起来美艳无双。
“小姐,等会子也就是你了!”胭脂在一边小声提醒,看得出来,这丫头对她乃是真心关切。
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呆呆愣愣地看着胭脂,刚想说些什么来,就见着那些人随着一曲终了,款款退了下去。
曹云亮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柳如烟半句话都没能听进去,就被胭脂扶着转到了后面的阁楼。
里头大抵都是些乐器,还有许多衣裳。
她是来过的,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之处。
“小姐,等大将军说完话,小姐就该出场了!”
柳如烟莫名的有些反感,对于那人,她本就没什么好感,后来又听到了那么一些蠢话,现如今,更是烦不胜烦。
这个时辰,南宫钰他们,也该来了。
柳如烟心思洞明,朝着胭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