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一连下了四五天的雨，虽算不得大雨倾盆。但是这样连绵不断，却也叫人着实是郁闷的很。好在身上银钱充裕，若非如此，只怕心里愈发难受了。
好在这到了碧灵国边境，驿站倒是不少，他们投宿也有两三天的光景，眼看着那雨水不歇，柳如烟心里莫名的有些许凄惶之感。她本来就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这几日，她竟然变了，一颗心，连自己都看不分明，奇奇怪怪的好似是在盼望着什么人。
“小姐，吃些东西吧！”香儿见柳如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有无尽的凄惶之感，心里不禁有些心疼，这样下去，身子也吃不消啊！
偏得柳如烟对自己个儿的身子，半点都不在意。
“我还不饿！”柳如烟回过头，看着香儿小小的身子走来走去，就好像是当初在摄政王府，他们二人相依为命时候的场景，“你也歇歇，别老是忙来忙去！”
香儿嘿嘿一笑。
自然知道这是因为柳如烟担心自己的缘故。看着柳如烟的眼神，愈发的欢喜。
“小姐，既然已经到了碧灵国了，为何还要那么闷闷不乐，香儿看着，心里也是难受的很！”
香儿说的乃是真心话。
她把柳如烟，又是当自己的主儿，又是当自己的亲姊妹。这其中的亲切，自然是不必说的了。
可不是么！
已然到了碧灵国了，离月灵相隔数里，那人必定在励精图治，治理月灵国了，哪里有心思来找她？未免自视过高了些！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柳如烟心思洞明，自己这样惶惶不可终日，自然与那人有着密切关联。她却也是不敢承认的。
当着香儿的面，只当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在乎，好不洒脱。
“我们日后开一爿店吧！”柳如烟盈盈一笑，在这个时代，貌似女子没有银钱，更是困难重重，以前跟着曹兵去过那些花街柳巷转悠过两圈，其中卖笑女子何其之多，大抵是因着走投无路。
二十一世纪，女性就算是没有文凭，肯吃苦耐劳，也是有些活路的。
但是现如今，再有才思，怕也只是枉然。女子无才便是德，才藻非好事，想来，也着实悲哀。
香儿听着，心里倒是没有多少计较，微微颔首。反正她是铁了心跟着柳如烟的，不论这人去了哪里，她都是要跟着的。
“小姐去哪里，香儿就去哪里，要是小姐想要开一爿店，香儿就帮着小姐管店！”
看着香儿那样傻气的一张脸，柳如烟不禁有些满足。这个丫头，说到底都是极好的，诸事不萦纡怀，这倒也罢了，偏得心思洞明，纯澈见底，叫人见着就是欢喜无限。
“胭脂呢？”
香儿听到“胭脂”二字，心中颇有些郁郁，她倒也不是看不惯胭脂，只是那人日日都往外跑，若是问起来，胭脂脸上的反感，任是谁都看得出的。
“出去了！”
“出去？”柳如烟眉头微挑，心里疑窦丛生，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她出去做什么？
“可不是！”香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整日介都在做什么，若是问得多了，又要生气了，我也是不敢多问的！”
香儿向来不喜欢乱嚼舌根，看着那人香儿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怅惘，可见是真的。这一到了碧灵国，胭脂确实是大不相同了，只是性子依旧温婉和顺，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跟以前并无二致。
只是柳如烟心思洞明，自然看得出来些许不同。
“胭脂？”晚间，胭脂帮着柳如烟备着沐浴用的热水，一张脸子，满是沉静，“胭脂，我有话与你说！”
胭脂点了点头。
听着外头轰隆隆的雷声，加上这烛光摇曳，愈发显得凄惶。
“二小姐？”
“胭脂，你乃是碧灵国的人？”
闻言，胭脂浑身一颤，脸上神色晦暗。一见胭脂这副模样，柳如烟已经猜的是七七八八了。这也并不算是什么稀奇事情，想来二十一世纪都有那些人贩子，这个时空的人口买卖应该更加猖狂。
当年胭脂流落到了将军府上，倒也算得上是十分幸运的了。至少没有到青楼上去。
“算不得！二小姐。”
胭脂背着光，一半脸子隐在黑暗之中，看起来好似是个鬼面。柳如烟知道，胭脂定然是在哭着。
只是这样的女子，大抵坚强隐忍，就算是再怎么伤心，也不会哭出声来。她只压低了声音。
“二小姐，在碧灵国，我有个孩子！”
轰！
远处雷声咆哮，轰隆隆翻滚而来，刹那间，电闪雷鸣。
碧灵国，凤幽城，天明殿。
窗外下着倾盆大雨，瓢泼而下，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怕人。宫里的地上，湿漉漉一片，雨水落下来时，在地上打着圈儿，迅速沿着低矮的地势，流了出去。
守夜的太监，在这样的子夜时分，只觉得有些冻人，偏得又是这样的电闪雷鸣，看得久了，好似厉鬼冲出了阴界，跑来索命来了。
天明殿的太监宫女，齐齐地缩了缩脖子。
老皇帝已经四天滴米未进。
想来，也快了。
“你吃不吃！”风允厉一脸子暴戾，“你以为，这样就能吓着我了不成？我告诉你，不会的，我不会的，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对你有丝毫的怀念，愧疚？不不不，这更不会有了，这都是你欠我的！”
若非是被忽略了这么久，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这样的急功近利，这样的迫不及待，又是这样的凄惶冷厉。
“说话，你给我说话！”风允厉双眼通红，紧紧地扼住了老皇帝的脖颈，“凭什么？我是你的儿子，老三跟老五也是你的儿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多？老三封了太子爷，老五又是闲散王爷，封地数不胜数，金银珠宝，呵，在他眼里，都算不得什么了，可是我呢？为什么？为什么我一无所有？”
“呸！”
老皇帝眸光冷厉，狠狠地啐了那人一口，看着风允厉一脸横肉，想来已经决定痛下杀手了，他倒也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毕竟，有些事儿，到底是要经历几分。若非如此，他怎么就成了这数十年的人间帝王。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老皇帝心思悲恸。
“你一无所有？当年，为了你的缘故，差点跟满朝文武都闹僵了去，你若是忘了，那只当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当年，风允厉误杀了老丞相的独子。
他护犊心切，竟然没能大加惩治。
现如今想想，当真是悔之不及。
这人恁的可恶，早知如此，何必费尽心机？
“你只当是不知道！”老皇帝冷哼一声，“现如今，你大逆不道，我只当是没有你这个儿子！”
现如今，老皇帝也知道，自己的太子风允锦，依然是被杀了的，至于五皇子风允甯已然也是殁了。
兄弟之间，自杀残杀，这样的戏码，他早就没有看过了，看如今见着，只觉得触目惊心，都是他的骨血。
呵，都是他的骨血。
朝中肱骨大臣，都曾旁敲侧击，只说是二皇子风允厉，性情残暴，若是再给了他那么多的权力，怕是百害而无一利。
老皇帝顾念着他母妃早亡，对他十分上心，给了他诸多权力！谁成想，现如今，竟然落得如此地步，自己的两个好孩子，就这么没了。
呵。
风允厉双目圆睁，看着自家父皇那么失望的神色，浑身一颤。
“这难道不是你的错？你有什么来怪罪与我？”
“我不怪你！”老皇帝摆了摆手，骇笑两声，“我自然是不怪你的，说到底，此事与我脱不了干系，只是，我就算是死了，这皇位，我还是不会传给你，就算是到了千秋万代之后，你还不过就是一个乱臣贼子，风允厉啊风允厉，你何曾对的起你母妃？”
风允厉摇摇欲坠。
他天不怕地不怕，怕的就是有人与他谈及自己的母妃。他向来直言直语，更不怕去得罪什么人，只是自己的母妃，这自然是不同的。奈何她早就没了。若非如此，想来，也就没有今日这副局面了。
好生磨人。
“母妃？我母妃早就殁了！”风允厉哈哈大笑，“现如今，你竟然还跟我提及母妃之事？真是可笑的很！”
“你母妃身子羸弱，离开的时候，乃是希望你励精图治，争为国之栋梁，可是你呢？你现如今，泥足深陷，变成如此模样，乱党，乱党！”
老皇帝气喘吁吁。
他自知自己大限将至，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风允厉看着老皇帝，脸色蜡黄，已然是油尽灯枯。满脸子的凄惶神色，手脚都是干枯如柴。
他莫名的觉得心头一颤。
这人，毕竟是他的父皇。小时候，多多少少有过真心快乐的日子，虽然稍瞬即逝，却也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这样凄凉之感，叫他措手不及。
“父……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