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尸油,就是指尸体在高度腐烂时脂肪成油状溢出的东西。看到尸油,我就断定我先前的猜想果然没错,沮熠虽说已经死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可是其尸体在密封的石棺中根本没有丝毫腐烂。
但是,我刚才在石棺周围布置了七星破煞阵,桃木的阳火已渐渐地在烧化其尸体,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其尸油居然可以渗出这厚厚的石棺。
当他们问我那些黑乎乎黏糊糊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我没有回答,我想再等一会儿里面的沮熠就真的会灰飞烟灭了吧,我觉得自己好生残忍,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救苦扶贫还是在作孽损阴。
就在此时,石棺中忽然又传出沮熠的哀嚎之声:
“呜……好惨……好惨呐,呜……”
听到这声音,我的心里越发的难受,老实说,此时此刻,我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不过只要他肯悔改的话,我倒是还有办法助其超生,于是我说:“沮熠,你知罪吗?”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了,求上仙放过沮熠吧。”
听他这么说,我也实在是不忍心继续烧他了,但是我又怕此时停手他会冲出石棺索命报复,纠结良久,我终于叹了口气又问:“你为何死后不肯投胎,却甘做孤魂野鬼,修得一身恶煞之气,在阳世害人索命?”
只听石棺内的沮熠哭叫道:
“王候无信欺吾心,上卿拜将弑吾身。
万般劫难源此起,怨念难平恨有因。
我因腰斩落水井,欲入轮回胎难投。
可巧遇上打水者,勾上吾尸是老头。
我魂托梦言相告,告予妻儿来认祷。
连吾尸身上帝京,天子面前对三曹。
天子唏嘘言厚葬,追封大夫葬阮江。
生死轮回今何在,报应循环谁来偿?
阎王不收碎尸鬼,无偿不拘落水魂。
尔来九百八十年,吾身不腐与谁云?
黄泉昭昭怎明理?
长車虽在难出行,阴宅虽固夜难寝,夜难寝!
我本无心伤世人,奈何阳间世人猖。
恳请上仙饶吾命,超度轮回再返阳。”
听他这么一喊冤叫屈,我哪还能不明白呀,他的确是一个可怜的鬼,生前受了莫大的冤屈,被人拦腰斩断又丢进井里,虽说后来其妻子帮他缝合了尸身,但他依旧无法投胎轮回,这做了九百多年的孤魂还真是悲怆无比,除非有道行高深的阴阳先生为其超度,免却其灾。
他死的可怜,死后虽说是孤魂野鬼一类,但是他也没有去害人,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去报复去发泄,所以才集聚了这一身的恶煞之怨念,这件事确实是我们搅扰了他,不过我此时却有一个想法,于是我对他说:“你若答应我放下心中的仇恨与怨念,我可以一试为你超度,助你早日投胎。”
“真的吗?我……我好痛苦……”
听他的口气虽然说是喜出望外,但是从他的声音来判断他此时确实很难受,毕竟他棺木周围尽是阳火。我赶忙拔出一根桃木桩,解了阵法,然后抹了棺木上的镇鬼符,又让赵大伯将石马头上的柳木棒子递给我。
赵大伯以一种极不情愿的眼神望着我,问:“若思啊,你打算真就这么放了这个恶煞啊,虽然他念念叨叨的很可怜,但是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万一是他骗我们的呢?”
我微微一笑说:“不会的!”
是的,的确不会!之所以我这么肯定,是因为师父生前就和我说过:人或许会欺骗,但是鬼却不会说谎;人或许蛮横,但是鬼却一定会讲理。
因为诚与信,乃是一种道,这种道,代表着天地之正气,天有神灵,邪不压正,再怎么邪的恶鬼也会害怕天道神明,譬如死尸即使修炼成魃也会害怕天劫,没有什么邪灵恶鬼敢与道悖逆,自断前程。
既然这个沮熠做了上千年的孤魂野鬼,有心想要投胎轮回,那么他就一定不会欺骗我。
当时我也没给他们解释这么多,只是接过鬼柳木棒,靠在石棺上,说:“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我手中的鬼柳木棒就颤抖了一下,我知道这恶煞之阴魂就进入里间了。
这就是我当时为什么要准备鬼柳木棒的原因,因为我当时确实想过七星破煞阵太过毒辣,如果这恶煞有心悔改的话我是可以放他一条生路的,当然了,这方法也是当年在凤桥乡遇上那女鬼附尸的时候从师父那里学来的。
我始终没有忘记师父生前常对我说的行善事顺天道,多帮助可怜的人和鬼的话。我大松了一口气,在鬼柳木棒上画上了一道符咒。
此时众人们也都如释重负,但是得心哥却还有些余悸,于是问我:“若思,你真的能保证他再也不会跑出来了吗?”
我笑了笑说:“不能!”
我此话一出,四人又是惊得目瞪口呆,于是我又继续道:“所以咱们得赶紧回去摆上香案为其超度才行,这答应过阴魂的事可一定要办到才行。”
说完我就先往回走,然后他们也都尾随着我,我们终于回到了村子里,来到了村长家,大家伙把我围了起来,各个都问我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我没有跟他们解释,自然有赵大伯他们帮忙说这些经过,我只是教村长帮我摆了香案。
当时我回木屋穿了师父留给我的那套装备,然后看了一回《应地尸经》,温习了一遍超度咒。
不多久我再次来到香案前,将鬼柳木棒立在香案上,然后抽出铜钱剑,在上面比比划划,然后口中念起了超度咒:“超汝孤魂,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我咒语一念完,剑尖朝鬼柳木棒一指,喊出一声“疾!”,那木棒子便似人低头一样倒了下去,我便知道我算是成功了,果然没有给师父丢脸。
虽说这一次是我第一次为阴魂超度,但是几年前我在凤桥乡的时候,见过师父为那女尸鬼超度过,就是这样的情形。
当晚忙活完这一切,已经都快天亮了,我告诉村人明天将沮熠的阴宅还原,修路还是绕过他的阴宅要好。村人们也都纷纷答应,末了方渐渐散去,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木屋,想想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件事,还真是百感交集。
忽又想起那天晚上师父回魂时托梦于我说的那番话来,又自叹起自己确实还很弱,我得听师父的话,是时候去找白神婆了,也许只有从白神婆那里才能得知师父留给我的那些疑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