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说了一万遍,有事情要说出来,不要总是一个人憋在心里,尤其是你不擅长的事情。”童幼南冷静下,劝说着。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舒嘉芮颓然的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要她怎么说?难道要她说,自己每个夜晚都觉得快要崩溃,而到了清晨,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样吗?
童幼南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说:“Seven刚回国的时候,我问过她,真的再也不思念那个人了吗?……”
那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看到Seven志得意满的重新回到弥沙市,当年那个在便利店打工,连一把雨伞都舍不得买的苏小七,完完全全被掩盖在历史的尘埃中。
其实丁志明去找Seven的时候,正好赶上她去小区见朋友,亲眼看到Seven的从最开始的态度强硬,逐渐变的犹犹豫豫。
眼看着她头脑发热地要松口,童幼南不得不站出来,强硬的赶走了丁志明。
她不能看着舒嘉芮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第二次踩进火堆里。
还记得那个时候,Seven长舒了一口气,蹲在身后的花坛边,抱住头,和她不停的说谢谢。
“为什么啊?”当时童幼南一百个不理解的问她:“你不再是当初那个,家族破产,需要依附丁志明生活的苏小七了,你现在是Seven,Seven!是国际上的新秀珠宝设计师,无数人追捧你,以你为毕生追逐的目标。
你比他不知道优秀多少倍,见过的好男人没有八百也有以前,为什么还是会心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到底有什么好啊!”
美貌、能力、见识,她都有了,为什么还是放不下曾经那个,可以说一无是处的男人?
Seven抓着头发,茫然地望着前方,显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刚到意大利的时候,她看了许多的书,翻遍了无数的论坛,每个人都告诉她说,你要便的更好,要更努力,更优秀,这样下一次才能高傲的从他面前走过,让渣男后悔终生。
可是他们却没有告诉她,让那个人后悔了,然后呢?
然后她还是放不下他啊!
只要他出现,她还是会被搅乱一池春水,连手都不知道要摆在哪里才好。
这绝不仅仅是一句‘没出息’就能解决的问题。
当时Seven没有回答她,但是,过了几天,在南宁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童幼南听到她对她说:“上次你问我的问题,我想明白了。”
童幼南看着对面的人,静静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当初,我也以为,只要我变得足够好,只要我脱胎换骨,只要我能摆脱苏小七畏畏缩缩的模样,我就能将这个人从心底里生生挖除,哪怕他死掉,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的。
无论我怎么改变,我也始终还是曾经的苏小七,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没有失忆,之前的那些回忆,美好的,丑陋的,也都还停留在脑海中,我无法当做它们不存在。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直到你上次恨铁不成钢的发问,我才终于想明白。
我去努力,去成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不是为了让丁志明后悔,也不是自己看了足够多优秀的男人,就能心无波澜地将那个,不那么优秀的男人踹到一边。
而是只有足够坚强的我,才能够接受‘我们真的不合适’的事实。
即使我们之间曾经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不愉快,即使他曾经背叛我,给我带来了数不尽的痛苦。
但我也不羞于承认,我对他还是有感情的,或者说,从某种角度讲,我还是爱他的。
可我也真的明白,我们是不合适的两个人,即便爱,也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一瞬间,童幼南恍然大悟。
原来,改变的真正意义,不是让谁羡慕,也不是让谁后悔,而是给予自己‘接受’的能力。
“……所以,嘉芮,你明白了吗?”
将她和Seven之间的对话复述给舒嘉芮后,童幼南看着窗外,问道。
舒嘉芮闭上眼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阿南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她,与其不断逃避,不如接收事实,承受后果,逃避是没有用的。
现在不痛,以后便会更痛。
“对不起,”半响,童幼南垂下眼帘道歉,“我刚才的话有些重了。”
“没关系,”舒嘉芮摇摇头,“我们之间,哪里用说‘对不起’?更何况你也都是为了我。”
童幼南笑笑,“我希望早日看见,曾经那个身心自由自在的舒嘉芮。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家人,都已经回到你身边了,应该要比从前更开心才是。”
“我会的。”舒嘉芮释然的勾起嘴角,“不过阿南,我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弥沙市城郊的公路上,威廉开着银白色的跑车行驶在公路上。他的表情凝重,尽管前后没有一辆车,但他还是不停的看着后视镜,谨慎无比。
几分钟后,跑车停在了一间寂静的别墅门口。
他的车刚停下,很快就有带着墨镜的黑衣人从里面走出来搜身。
威廉抬起两只手,任人摆布。他的睫毛低垂,遮住眼睛,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情绪。
等黑衣人搜查完毕,确定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或者可能成为武器的物品,才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人进了别墅。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黑衣人从暗处出现,将车开到车库里,确定周围没有人后,重新关上大门。
秋风吹起门前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刚才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别墅客厅里空无一人,威廉垂头站在原地,没有表现出一丝焦急,好像对发生的一切都习以为常。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个穿着藏蓝色衬衫男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来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样子,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后面,被摩斯喷过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光。石岸般突出的眉弓之间,深藏着饿虎般锐利的双眸。这双眼睛非常深透,浩瀚如星空,像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包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