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箐箐抬眸就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套烟云蝴蝶裙,梳着惊鸿髻,头上插满了珠钗。
她捏着花布,对身畔那个同样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少女道:“表姐,你家这管事娘子也太没规矩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
范婉柔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女掌柜,轻声道:“表妹,都说了这不是我家的铺子,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傅蕙兰轻轻一笑道:“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显然,并没有把她的解释放在心上,更没有把一旁的夏箐箐放在眼里。
女管事却是个圆滑的,唤了个小二来招呼夏箐箐,自己则亲自去接待这两位穿着体面的贵客。
来招呼夏箐箐的小二也是女的,笑的甜甜的,很是会说话,引着夏箐箐看别的面料。夏箐箐本来就不买,只是进来看看,店小二的态度又这么好,很快就将刚才的不快丢到一边,看布料去了。
这边,范婉柔却是半点没有逛布庄的心思。
她强掩下心里的不耐,扯了一抹笑道:“这布虽然好看,但到底料子差了些,不过是棉的而已,可惜了。表妹要是喜欢花色艳丽的,我让我家铺子里的绣娘给你绣一身,我们还是找个茶楼坐坐好了。”
傅蕙兰直接拒绝道:“茶楼有什么好坐的啊?听书吗?没趣儿,你知道的我最不耐烦那些了。”说着又观摩着手中的布料道:“谁说我要买来自己穿了啊?我就是觉得这棉布染得倒是别致。最近大哥正为作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的,我觉得我要是送他们一块这样新奇的面料,他见了一准高兴。”
范婉柔听她说起家里的事,心里一阵翻天覆地的煎熬。她今儿约她出来,本就是为了打听事儿,她既然不肯去茶楼,刚好又起了话头,她便再也忍不得,犹犹豫豫的道:“还……还没有三表哥的消息吗?”
傅蕙兰脸色一下就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表姐,你怎么就是不肯接受现实呢?都说了,我三哥已经……”她看了眼一旁的女掌柜,没有继续说下去。
女掌柜眼见涉及到人家家里的隐秘,自觉的退远了一些,给两人让出一个说话的空间。但离两人不远,正看布料的夏箐箐却是竖起了耳朵。至于为什么要偷听这种和她毫不相干的八卦,她一时也想不明白。
而范婉柔此时已是顾不得是不是有外人在场,当场就红了眼眶,摇头道:“我不相信,不……不可能的。再说了,舅舅不是也不相信吗?还对外张了榜吗?”
傅蕙兰道:“可是你看,除了开始那几天,有些个想得钱的骗子过来胡说一通之外,现在可还有人来?”
范婉柔脸色白的像纸一样,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似马上就要晕倒一般。远远的站在一旁的女掌柜见了,生恐她在铺子里出点什么事,连忙唤了婆子过来上茶,请她们二位上雅座上休息。
傅惠兰也被她的样子吓坏了,丢开了花布,亲自和丫鬟一起将范婉柔扶到了椅子上。
范婉柔喝了一口热茶之后,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只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像是魂游天外一样。
她这个样子,傅惠兰再傻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她先是吃惊,继而嫌恶的皱起了眉头,低声劝道:“表姐,你什么时候存了这样的心思?你怎么会对三哥……大姑她知道吗?”
范婉柔的大丫鬟瑞香着急的抹了一把冷汗,急声道:“表小姐,你瞎说什么呢?我们小姐不过就是担心表少爷而已,哪里有你说的那什么?”
在人家铺子里,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吼出来,她家小姐的闺誉还要不要了?要是让夫人知道,还不扒了她的皮?
这么想着,她越发的看不起傅惠兰来,心想果然是庶出的,上不得台面,真是一点规矩也没有。
傅惠兰被一个丫鬟下了面儿,心里非常的不快,当即就发作起来,大声呵斥道:“我都说什么了?你这丫鬟都怎么当的?知不知道什么在主什么是仆啊?你怎么伺候你家小姐的?”
她这么大声呵斥,倒是把范婉柔拉回了神来。同瑞香一样,范婉柔也很瞧不起傅惠兰的做派,今儿不过是为了从她口里打探消息,才约她一起出来逛街,哪里当真将她瞧在眼里。
打狗还看主人呢,她竟然当着她的面这样训斥她的丫鬟,岂不是不把她看在眼里,于是冷冷的给她打了一声招呼,便起身往外走。
傅惠兰见她那样儿,自觉受到了侮辱,也没心思买布了,气冲冲的带着丫鬟走了。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无端吃了一个大瓜,俱是面面相觑。
此时铺子里除了夏箐箐一个,看起来就是看闹热的之外,也没什么别顾客,两个年龄小的,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刚才他们说的是不是新近迁入城的傅家?”
“好像是,听说只要有傅家三少爷的消息,到傅家管事那说一声,就可以得一百两银子呢,我有个远方的表叔都准备去试试呢,不过后来听说要是发现有人故意说假话,说不得要挨打,就没敢去。”
“你以为呢,一百两银子是那么好得的!”女小二嘻嘻笑了几声,又道:“那个下巴尖尖的,是不是范家的大小姐?她们家也是开布庄的是不是?”
“对对对,祥瑞楼就是她家的!”
“看不出来,范家大小姐还是个痴情人,只是可惜了……”
眼看两人越说越离谱,女掌柜轻咳一声,两小二对看一眼,都静了声。
夏箐箐听了满满一肚子的八卦,再见到傅子蘅的时候,不免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
今天他是穿的她给缝的衣服,只是靛蓝的棉布,很朴素简单的式样。可是穿在他身上,却是如青松一般。蓝色的布料更是衬托得那张白皙的脸如玉雕一般。
傅子蘅见她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忍不住发热。却又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窘迫,故意笑道:“怎么?歪瓜裂枣看多了,要看为夫洗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