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繁华的街道,热闹的人群,薄暮的淡辉轻轻地铺洒在红砖绿瓦间,穿透绚丽的飞檐楼阁之中,繁盛的燕都多了几许朦胧的诗意。或许她在桥上看风景,而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她。
宣露布帛书系在高高的漆竿上,伫立于广场正南面,随风飘逸将胜利的捷报传向四海八荒,宣示着轩国的荣耀。
“王师大献”礼将在午时举行。
战歌铿锵千里,锋芒烁耀九天。少年自有少年狂,磨剑数年,今日显锋芒。
街道人声鼎沸,老少妇孺比肩叠迹,观者如堵。
人群间,一个满面褶子,胡子花白的老头仰着头,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少年狂傲,战功赫赫,了得,了得”他抚着长须,不时点点头。面上一突,喜笑颜开,话锋一转“不过我少年时也不赖,想当年华山论剑,我也参加的,独臂老儿用黯然销魂掌,破了我的七十二路空明拳,我随即改打降龙十八掌,却没防住他的六脉神剑,又胜我一筹,抱憾终身。”少年正听的心驰目眩,旁边的白发老太太伸手拍了下老头的袋,“一兴奋就犯病,你这痴症,想是好不了了,玩个剪刀石头布也吹的这般神乎其神。这么大把年纪别忽悠人家年轻人。”
甬道那头,湛蓝色“慕容”番号的蛟龙战旂,迎风飘荡,猎猎招展,整齐划一的铁骑军,浩浩荡荡的驰骋而来。雄赳赳的战马身躯粗壮,四肢坚实,胸廓深长,肌肉发达,被毛浓密,毛色多样。
身着紧腰窄袖衣衫,披短甲,身背弓弩,腰别弯月战刀,或阔身长剑,英武不凡,正当午的烈阳将光芒洒在战士们的脸上,意气风发的的少年们,个个身姿朗朗,犹如就是神明,引来少女们的欢呼。
远远地,通体金黄的汗血宝马上,他颀长身躯,挺拔如松,神态自若,身披银白龙鳞铠甲,墨色大氅,腰别长剑,剑鞘雕纹古朴精美,大氅随着风有节奏的沙沙作响,墨黑的长发束在紫金冠中一丝不苟,毫无倦容,双眼炯炯地看着前方,似乎凝视着远方一个看不见的目标,犹如波澜不兴的深潭。
八皇子颜鼎坐在高头伊犁马上,白色铠甲,火红色大氅,头顶二龙戏珠冠,身后日月旗上一个威武的“颜”字,铁甲重骑,铮铮铁骨,八面威风。颜鼎虽没有荀殷的绝美五官,但气质毫不逊色的,卓尔不凡,器宇轩昂。姑娘们热血沸腾,呼喊声穿透燕京的每一个角落,八皇子微微颔首,挥手示意,脸上掩不住的自豪。
“慕容!慕容!”“八殿下!”少女的尖叫声彼俯此起,将人声鼎沸的波澜推至巅峰。
与尖叫声格格不入的一道人影,静静的人立在人潮中,水蓝色的丝质长袍,束以月白色丝涤,腰间一道幽幽的银光。头束高冠,两汪清泉般的双眸,明亮透彻,淡淡的看着。
仰望着魁梧大马上的飒爽英姿,心里默默的道别,当她抬头看向那双眸的那一刻,身形一滞,心中微然一颤,俊美的脸庞毅然也在望着她,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对上她的眼是一双狭长的凤眸,目光灼灼,正威风凛凛的盯着她,像荆棘丛中的一簇火,即刻欲把她点燃。一瞬间他转回头扬鞭而去。
她低下了头,脚下下象灌了铅,默默的转身离开。
鲜花从四面八方抛射向慕容的铁骑军,有的小伙子微微点头挥手,有的小伙子一声不吭,姑娘们的热情随着鲜花砸在队伍里,人潮跟随着铁骑军移动着,一直挪到了广场。
宣读战果后,“凯乐”乐声四起,盛大的歌舞掀开了庆功宴的帷幕。
万圣宫的金殿上,威坐在龙椅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尊贵之人,高举酒樽“祝贺我儿颜鼎和慕容世子凯旋归来,又为我轩国打了漂亮的一仗。”
“多谢”
“来呀,今日不醉不归!”
“恭喜!贺喜!”
一时间喧乐震天,灯火辉煌,大殿中的琉璃灯折射出不同的晶莹。
筹光交错中,荀殷眼光轻抚着氤氲的光景,对周遭的吵杂声恍若不闻,视若无睹。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仰头喝下一杯酒,手指旋抚着杯口,另一只手紧紧攥着。
在边疆,每一个心心念念的夜晚,总有那挥之不去的淡淡身影。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原定半年的作战计划四个月草草结束了战争,战士们看着战场上他们的少将军如嗜血修罗,以一敌十,风卷残云,暴起搏杀,所向披靡。士气大涨,事半功倍。
他披星戴月,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了,对上的竟是她淡淡的眼神。似乎一切都与她无关,这半年里只言片语都不曾有过。
他决定按兵不动。
黎明的曙光轻轻揭去夜幕的轻纱,徐徐吐出初升的晨光,残月像一块失了光的鹅卵石,被抛在天边。真真的薄雾在空中飘散,好一副羽化成仙的景致。
“圣旨到”奉命传召的小太监被荀殷府里的管家引进内堂,见到圣旨,所有人匍匐在地上,荀殷单膝下跪。“骁骑将军慕容荀殷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人广运,名在当世,功在千秋,承祖考制,今我朝得力干将骠骑将军慕容荀殷,护国有功,今顺天意,封慕容荀殷为公,官居太尉,以礼三公,稚奉万石。钦此。”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荀殷恭敬接下圣旨和印玺。
全府上下欢腾一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每人都得到了赏赐。
荀殷送走了小太监,静静地坐在书房里,默默地看着案边的一层薄薄的灰,心思涌动,却面色无波。
这几日来贺喜的王公贵胄数不胜数,络绎不绝。英赤候被荀殷以抱恙为由没见到人,谁都知道,这金主是发脾气了,顾忌是父亲,还给了体面的理由。
慕容沛就没那么幸运了,直接拒之门外。可是这些人里唯独不见九皇子颜升。
荀殷琢磨着三五天过去了,那人还真能沉住气。
九皇子的侍从将荀殷引入水榭。
“怎么,荀殷兄身体不适,长途劳顿,该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啊,我就是考虑到了这个,才没有给你去添乱。”九皇子一边讪笑一边啜了一口清茶。
婢子端上了热气腾腾的刚沏好的上等碧螺春。荀殷用袖子拂了拂,静静放下,没有享用的意思。
“如此,还有多谢九皇子的体恤了。”荀殷漫不经心的附和着九皇子,双眸炯炯,像荆棘中隐藏的一堆火,如炬的目光在院内的每一个角落扫射。
“应该的。”九皇子盯着他的眼睛,像早已料到了他的心思,跟手下的侍童耳语了几句,侍童一路小跑,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荀殷并不在意他的小动作,而是在扫射一圈无果以后,直接绕过水榭,直奔小童的方向,纵向竹林,“诶,慕容荀殷!你去哪里?”
颜升急急跟在后面。
竹林的空地上,小侍童的身影刚要跨入,一支纤白的手将小侍童轻轻提了出来。
大伙怔忪间,一道轻盈的白影,如流星般闪过荀殷眼前,人又轻轻的飘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