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漱衣算是松了一口气。
“有事?”觅遥半倚在美人榻上,慵懒的抬起头来,看见尹漱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奴婢前几日被曹大人押进死牢中,被认定放了火,这几日,又被放了出来。奴婢听说,最近总有从前伺候娘娘的旧人进去,罪名都是放火,不知娘娘作何感想。”
“皇上想替本宫主持公道罢了,有什么好疑惑的。”觅遥没有半分变化,言语中满是平静。
“娘娘真不怕皇上查出什么来?”尹漱衣意有所指,显然是在提醒觅遥自己已经猜到了什么。
觅遥皱了皱眉,摒退四周的人,自个儿坐直了身子,“尹漱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在怀疑本宫?你觉得,是本宫自己设计了圈套,然后自己跳了进去,还险些丧了命?”
面对觅遥一系列的质问,尹漱衣倒是格外的平静,“奴婢不敢,只是那场大火的起因,想来娘娘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呵,”觅遥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无妨,你知道也无伤大雅,对,一切都是本宫计划好的。”
“娘娘,”尹漱衣无奈的叹了一句,像是自己心绪繁杂的感慨,“您何苦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退一步而言,娘娘就不怕奴婢真的告发到皇上面前?”
“你随意,”早已入了秋,觅遥手中还转着一把折扇,手腕轻晃,那扇子像是一件装饰品,更衬得觅遥无所畏惧,“尹漱衣,你是找不到证据的,就算找到证据了,也不敢告到皇上的面前。”
“为何?”尹漱衣面有不解,按照常理来说,这个时候的觅遥不是应该幡然醒悟吗,好歹也应该和自己达成共识,各退一步啊。
“尹漱衣啊尹漱衣,你要本宫说你什么才好。整日里挺着腰杆,比紫兰这种主子还神气,可你不要忘了,你早就是一个嫁过的人了。你,本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倘若,本宫去皇上面前告发你,你猜,皇上能不能查出,眼前这个巧手厨娘,就是明州和临安城东风楼的女掌柜?”
觅遥字字珠玑,每一句,都戳在尹漱衣心上最疼的地方。
那是觅遥还在冷宫的时候,一脸希冀的望着尹漱衣,要尹漱衣给她讲宫外的故事,尹漱衣哪里想了这么多,挑了不少自己觉得好玩的事情说与觅遥听,就是为了让她心存希望,不要放弃生命。这其中,当然不乏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工作。
谁能想到,那日一时的心软,会成为她现今最大的把柄。谁能料到,当日自认的善举,会成为她被刺伤的利刃。
觅遥确是在皇上身边多年,异常了解皇帝。自己的真实身份一旦被翻出来,皇帝一定是那个不遗余力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
试想,任何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看上了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宫女,都是一件足够不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小宫女早有家室。这已经不是欺君的问题,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觅遥都把话讲到这个地步了,也算是摆明态度和尹漱衣势不两立。尹漱衣的脸上闪过错愕,闪过不敢置信,闪过哀恸,最终化为了平静。
“娘娘所言极是,您深思远虑,漱衣甘拜下风。”
觅遥没有想到尹漱衣是这样的反应,她不是没有猜想过,自己将往事翻出来,应是什么样的局面。
或许尹漱衣会暴跳如雷,大声质问自己的以怨报德。或许尹漱衣会冷笑,嘲讽自己的蛇蝎心肠。或许尹漱衣会跪地求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既往不咎。或许尹漱衣会绝地反击,抓住自己的痛处,死不放手。
可尹漱衣都没有,她站在那里,面上无限的平静,像是一片汪洋大海,任凭自己千般折腾,也掀不起风浪。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才让觅遥从心底感觉到害怕,似乎自己刚刚所言的一切,都不是尹漱衣的痛处。甚至,她就是等待自己提出来,然后,反戈一击。
觅遥不禁反问自己,自己真的找到尹漱衣的痛处了吗,她的身份,她的家室,真的能够成为自己牵制尹漱衣的工具吗。
觅遥原本想着,利用尹漱衣曾经告诉自己的一切,让尹漱衣从此为自己做事。尹漱衣这个人,脑子实在活络的很,她对于自己生母的事情知之甚少,可就是这些自己只言片语流露出来的东西,却能够让尹漱衣设计一场相遇,让故良重新得宠。如果,尹漱衣肯为自己做事的话,想来自己能够永远得宠。
假一辈子,和真的能有什么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