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良还算有耐心,晃着襁褓,仔细的哄着,一面哄孩子,一面抱怨着高高在上的君主。
“皇上也真是的,钰姐姐想自己养育公主就自己养育嘛,臣妾喜欢自己生就是了,干嘛把公主扔了呀。”
帝王嗤笑一声,“只有故良的孩子,才是朕的心头肉,旁人的子嗣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锦上添花?尹漱衣死命的咬着嘴唇,才能抑制住自己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几乎是瞬间,铁锈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钰婕妤一个女人家,可以自己怀上孩子吗,没有他的原因吗?灵柳和皇后几番设计,企图让钰婕妤一尸两命,他管过吗?钰婕妤难产,太医满头是汗,自己和一帮宫女在大殿外徘徊的时候,他有过来看过哪怕一眼吗?
没有,都没有,就连名字,都是随口一起的。今日,只因为自己心上人的一句话,便想拿走钰婕妤的一切,还大言不惭的说这是钰婕妤母女的荣幸,说这是锦上添花。
他还是人吗?畜牲的血都比他热!
尹漱衣气到手脚冰凉,偏偏眼眶湿热,视线模糊一片。这种人,就算是被扔到有害垃圾的垃圾桶里,都要被嫌弃的挑出来活埋吧。天下怎会有如此狼心狗肺的家伙。
沉浸于爱情中的故良自是不会发现这话有多伤人,她自己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妇,哪里能抱这么久的孩子,故良勉强将熙公主送回奶娘的臂弯中,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对着皇帝莞尔一笑。
“皇上,你陪故良去喂鱼好不好,何公公说,江南运过来了许多鱼,色彩斑斓,很是好看。”
“都听爱妃的。”皇帝笑得如此开怀,仿佛刚刚那个冷言冷语,一句话戳中钰婕妤伤口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故良一蹦一跳的走了,带着一脸春风的皇帝。
尹漱衣舒了一口气,旁边的钰婕妤松下悬着的心,大概是刚刚紧张了太久,钰婕妤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歪下去,尹漱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搀扶钰婕妤,钰婕妤便已跌坐在了地上。
秋日的御花园,本就萧瑟,此时的鹅卵**是冰冷万分,尹漱衣连忙去扶,“娘娘,您怎么样?”
“漱衣,”憔悴不堪的钰婕妤并不着急起身,而是拽住尹漱衣的手,想要嘱咐些什么,“明日,你替本宫约静昭仪,本宫想同她聊聊。”
“您该不是……真要把熙公主送给静昭仪扶养吧。奴婢以为,那个静昭仪并非蛮横跋扈之徒,况且,刚刚她不是放弃了吗?”尹漱衣怔愣。
钰婕妤无奈的苦笑,起身后随意拍拍身上的灰尘,“静昭仪年少单纯,少不更事,可皇上哪里是心软的人。本宫拂了他的面子,还是当着他宠妃的面,皇上岂能放过本宫。就算为了熙公主的前途,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尹漱衣慌乱到口不择言,“人家都说,养娘没有生娘亲,现在静昭仪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可看她受宠的样子,有子嗣是早晚的事情,那时熙公主寄人篱下,又要如何自处啊。”
奶娘也是被吓怕了,下意识的附和尹漱衣,“娘娘三思啊,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哪里能轻易交给旁人。”
“照本宫说的去做。”钰婕妤愤然走在前面,丝毫不留余地。尹漱衣心里明白,母女分离,钰婕妤的痛心必定是自己的千倍万倍。
可皇上刚刚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了,如果不能讨静昭仪的欢心,熙公主也只有一死,钰婕妤,已然没有其它选择。
尹漱衣舔了舔刚刚被自己咬破的嘴唇,又是一片铁锈味散开,她逼迫自己冷静,跟在钰婕妤身后,亦步亦趋的回到寝殿。
没有人明言,消息却已经传遍了整个寝殿,宫殿安静的可怕,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钰婕妤静静抱着熙公主。尹漱衣大着胆子上前剪了红烛,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尹漱衣分明听到了钰婕妤撕心裂肺的哭声,可她只能装作不知,狠着心往回走。
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会知道,但如果天有不测风云,这便是她们母女相拥的最后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