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丫头啊,”范老太太居然是一脸的慈祥,说话声音不大,却颇有一番慢声细语的味道,“我劝你啊,还是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等会儿官府的人来了,你再同他们好好说也不迟。”
范老太太一步没动,可话中的气势却一步步逼近尹漱衣。尹漱衣也不急,官府每天忙得很,就算是天子脚下又如何,只要不是包拯再世,任哪个县官都是得过且过。更何况,自己是新贵,范家是世家。退一万步而言,就算是官府真的派了人来,也不过是调解几句。能坐到这个位置的,都是人精,哪里愿意得罪人呢。
深深明白这一点的尹漱衣笑意更甚了,自己都看的清楚,范老太太有怎么会不知道。估计,就是连官府的人,范老夫人都没有通知。刚刚什么关于官府的话,也是范老夫人编起来骗自己的。
尹漱衣深呼了一口气,“大夫的事情,官府哪里会知道。范老夫人说我是胡言乱语,的确,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猜想。那不如,范老夫人这个当事人给我解释解释着其中的玄机。”
范老夫人哪里像理会她这一套说辞,当然,范老夫人不理会的做法有很多,比如,就像现在,她只是轻轻的咳嗽了一阵,就轻而易举的吧整件事情翻过篇去。
“母亲,您没事吧,”范钟鸣一脸的急切,几步走到了范老太太的身旁,紧紧的搀住了范老太太,“要不,我还是请太医过来瞧瞧吧。江湖郎中看病不见得有效果,还是太医要靠谱一些。不管怎么说,您年纪大了,不能逞强,真有什么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范老太太在心里掐死了范钟鸣一万遍,自己是个名门贵族出来的嫡女,从小琴棋书画也好,算计谋略也罢,从来不输给谁。老头子也是宦海沉浮,久经沙场,最是精明。怎么就生出来了一个这么蠢笨的儿子。
这几句话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在装傻。可实际上呢,他就是真的脑子不灵光。尹漱衣一个乡野丫头都能够想到的事情,偏偏他后知后觉,还非要说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话,真是能把自己活活气死。
范老太太用手肘戳了戳范钟鸣,“你是存心见不得母亲好是不是,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不明白吗?”范钟鸣的手一松,垂首立在了自家母亲的身后方,范老太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今范家还是我在做主,你回去做你的事情去,难不成你已经忘了,过几天要随着章老出去的事情?”
范钟鸣声音恭敬,头都不敢抬,“母亲教育的是,是孩儿不孝。”范家始终奉行着慈母多败儿这句话,起码,范老夫人和过世的老头子把这句话奉若真谛。范钟鸣也好,底下的几个弟弟也好,就没有谁是从小没有挨过打的。
尤其是范钟鸣,他小的时候,范老爷子正值壮年,没有什么老来得子的喜悦,倒是凭空有几分望子成龙的期盼,他脾气大,力气大,精神头也足。想当初,他们夫妻俩轮番的监督着范钟鸣的功课。小小的孩子,动辄就是动家法打手心。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手心里的疼痛却永远深深的刻在了范钟鸣的脑海里。
纵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沧海桑田,范钟鸣年岁渐长,慢慢能够独当一面。他们夫妻俩也添了年纪,在岁月里磨平了棱角,愈发平易近人。再后来,范老爷子已经离开了人世,只剩下范老太太像个慈祥的大家长一样护着儿孙。
可童年时期的疼痛依旧深深的印在范钟鸣内心最深处,这种内心深处的恐惧,让已经成家立业的范钟鸣,看到母亲横眉竖眼的那一瞬间,他就立刻慌了神。大气也不敢喘,只是一味的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