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大人脸部抽搐,牙齿磨了又磨,忍耐着把这口气给咽下了。
“公主累了。”
他对身后的人说:“带公主好好回宫,见过皇上之后,再由皇上定夺。”
“是。”
“你放开我!”秦容不甘的挣扎,眼睛急红了,瞅着秦湛:“皇叔,皇叔你快出来!你没有做错,你什么都没有做错!皇叔!”
饶是她喊得撕心裂肺,秦湛却也只是沉默的看着她,双眸似是漆夜。
“容容。”
他这样唤她。
“好好等我。”
“……”说完,不待秦容再说点什么,那些无情的士兵就带着秦湛离去,门口的老鸨和那些歌姬看热闹似的,见到秦湛纷纷让开了来。
“好好的一个九王爷,竟然还染指自己的亲生侄女?这是何等的禽-兽?”
“这九王爷似乎早就有所准备,今日就是故意将她的侄女带到这里来的,当真是恶心。”
三言两语蔓延开来,每个人看秦湛的眼神都充满了排斥与怪异,秦湛沉默的被夹在士兵的中央,像是一块铁。
秦容被重新安置在了宫中,所谓的见自己的父皇,也就只是将她软禁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除了侍女笑若和皇上派来的一个宋嬷嬷,谁也不能见。
“为什么父皇要抓皇叔?”
秦容翻来覆去的想,也想不通:“分明是皇叔是来救我的,皇叔甚至还是父皇的弟弟,他们两个人不是感情很好吗?为什么父皇要将皇叔抓走?”
这一日里,她从一开始的不能接受,到现在重复枯燥的嘟囔这个问题。
笑若愁容满面,安慰秦容:“奴婢想,九王爷应该是在别的地方犯了错误,而且皇上待九王爷极好,九王爷一定不会有事儿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笑若叹了一口气:“扶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当时他不是陪着公主出去的吗,可是奴婢已经等了又等,扶风不知道去了哪里,公主您知道吗?”
"扶风不见了?"秦容惊讶,想了想:“会不会是扶风再找我?”
笑若摇了摇头:“是之前,扶风回到九王爷的府上找人,说是公主有难,九王爷要找的,他带着队伍出去之后,知道奴婢回到您身边,那些队伍和扶风都再也没有回来过。”笑若秀眉微蹙,“奴婢很担心他。”
扶风去找救兵没回来?
小秦容仔细的想了想,眼前一亮:“会不会是别人陷害皇叔,把扶风给带走了呢?”
“也有可能吧?”
“若是这样,那我要见父皇。”秦容推开门,宋嬷嬷自动拦到了门前,垂眸睨着她。
“本公主要见父皇。”
她故意把声音压低,活像是个小大人一样的展露自己公主的威严:“起开。”
“皇上下旨,未经他的旨意,公主不能擅自离宫。”
秦容恼了:“我是父皇的女儿,难道见父皇还需要旨意吗?”
宋嬷嬷挑了下嘴角,“皇上也说了,公主自小被娇惯成性,不懂宫中规矩,由奴婢代为管教,告诉公主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奴婢现在告诉你,皇上的旨意就是天,皇上说不见您,您就只能待在您的房间里面不许出来,懂了吗?”
秦容愣了下,只盯着这个嬷嬷熟悉的眉眼,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韶妃那张脸。
这个嬷嬷是韶妃的人,而且还是她身边最得意的人。
父皇现在就这么对她了吗?
见这婆娘竟然如此不尊敬自己的主子,笑若走上前,就差没把自己的小刀逃出来,却被秦容给挡回去了。
“她这般不尊敬主子!”笑若皱眉。
“不用了。既然人家不让我出去,就不出去了。”秦容将门关起来,睨了眼她腰间的令牌,上面清楚地雕刻着韶一字。
她的身子忽然很冷。
她这边都是这般光景,不知道皇叔那边怎么样。
.
这样的日子足足熬了七天。
地牢里面的味道很难闻。
夹杂着犯人的尸臭味,被拖去行刑的时候总是能留下一地的尿渍,秦湛每天都能看见那些绝望的鬼哭狼嚎的人,看他们像是疯魔了一样朝自己伸出手,整个身子攀在他的柱子上,仿佛要拉着他一起去死。
若是胆子小点的,只怕是就在这儿待上一个晚上就会吓得不行了。
尤其是向他这种,牢房位置在事故多发区的那种,不管是犯了什么错误的人都要在他面前路过一路过,像是地狱里面的奈何桥,就连地上的瓦砖都被踩出了裂痕。
他清楚地知道这是某个人给他警告。
“吃饭了。”
狱卒敲了敲铁门,扯开一层层的铁锁链,将一碗饭递到了他的牢房,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关上门离开。
秦湛走上前,用筷子拨弄了一下上面的饭,将里面的石子什么的挑出来,面不改色的吃起来。
“呕。”
隔壁牢房的老兄只吃了一口就吐了,一扭头,见秦湛大口大口的吃着,做了个很嫌弃的表情:“这种东西你都咽的下?!”
他没理他,沉默的将一大口饭用力吞咽。
“噫。”那人瞅得更恶心,嫌弃的把饭往旁边一丢:“都是馊味儿,猪食都比这个东西香。”
秦湛强压着自己想要吐出来的感觉,将最后一口饭咽了下去。
不吃就是饿死。
他要活着出去。
他要去见容容。
“吃那么难吃的东西,咽的下吗?”
清悦的女音自木栏边传来,秦湛抬眸,淳于涵拎着食盒,身旁是那谄媚的狱卒,她衣着雪色长裙,活脱脱的像是个从天上下来的仙女,普度众生来的。
至少秦湛左右旁边的狱友这么觉得。
而秦湛,他只将碗放回原处,转身到了自己的草垛子上坐着,背对淳于涵,视她为无物。
“我知晓你在这儿过得苦,特意过来看看你。”淳于涵将食盒交到狱卒手里,狱卒将其打开,连忙奉承道:“当真是及精致的点心。”
“那就劳烦大人进去送给那位,里面那位,似乎是不大待见我。”
“应该的。”狱卒推门进来,走到秦湛身边,用手指头戳了戳,语气同方才天差地别:“人家给你送东西来了,你不吃?”
淳于涵见这一幕有些好笑。
想这秦湛当初是多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今朝竟然能被一个下等人戳脊梁骨,当真是落了难的凤凰不如鸡。
她心中不知是因为什么多了些许的满足感:“吃了吧,九王爷,你在这儿受了这么多的苦,不好好补补身子,怎么应付接下来的事儿啊。”
秦湛侧目,见狱卒端着一盘点心,他那双手的指甲缝里面还蛮是泥泞。
看了一会儿,他伸手接过,在自己的手中掂量掂量。
突然,肉呼呼的点心自他手中窜出,直奔淳于涵。
淳于涵就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紧接着自己的嘴就重重的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瞬间就麻了。
她低头看去,那点心落在自己的脚面上,四分五裂。
秦湛已经站起身来,旁边那狱卒也吓坏了,忍不住后退几步,秦湛只是睨了他一眼,抓起他捏着盘子的手,里面的点心嗖嗖嗖直奔淳于涵去!
淳于涵大吃一惊,扭头就跑,可是再快也快不过这些东西,乒乒乓乓的砸了自己一身,又听身后狱卒惨叫,她回首看去,眼睁睁的瞧狱卒的手腕在秦湛的手下活生生的给掰折了!!
狱卒的惨叫声顿时惊了整座地牢,淳于涵头皮发麻,见这被折了的手不就是方才捅秦湛的那一只?
他就手指头戳了戳,秦湛就这么的把他的手腕给弄折了!?
淳于涵心有余悸的抚着自己的心口:“你发什么疯!难道还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我好心好意的来给你送点心,你竟然这样!”
好心好意?
秦湛一扬眉梢,斜眼朝着淳于涵睨来:“是吗?”
把这脏兮兮的狱卒往旁边一丢,任由他哀嚎,那铁门还是开着的,淳于涵害怕的走到门边试图关上铁门。
一只有力的手掌直接扣住了门的边缘:
“你怕我?”
淳于涵倒吸一口冷气,向后退了几步,秦湛大步从监狱里面走出来,他的衣衫有些破烂,甚至还沾满了泥泞和血渍。
“怕我,还来这儿找我,是想看看我有多落寞吗?”
被他戳中了心思,淳于涵咬住下唇:“我只是好心。”
“你可没那么好心。”秦湛眯起眼:“让我来想想,你是不是告密之后,想看看当初没有答应你的我过得多么的落寞,想看看我的下场?”
“你可不要这么无赖我!”
这下完全就被戳中了。
秦湛低笑一声,碎发凌乱的扑散在他的脸旁,颓废却又不失冷峻:“淳于家的人,都是这么的急功近利吗?”
“……你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直接扼住她的脖子,紧接着,就被狠狠的抵到墙壁上,她瞳孔骤缩,半张着嘴,痛苦的喘着气。
“放开……”
“本王正愁没有淳于家的人给本王打牙祭,你就送上门来了。”
秦湛看着她,眼中杀意滚滚,手上的力道也骤然收紧,声音压得极低,用只有她能听清的大小:“那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什……么?”
“别装蒜!”
力道骤然收紧,她几乎都快喘不上气,拼命的摇了摇头。
秦湛给了她点喘息的时间。
“还有皇上。”淳于涵一喘过气,怕秦湛真的掐死她:“我让我爹告诉皇上的。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知道你对秦容意图不轨。所以才,下局引你进来。”
秦湛眸色一沉:“容容呢?”
“长公主,现在被皇上软禁了。”
“……”秦湛眯了眯眼,淳于涵胆战心惊的瞧着他,生怕他一个发疯就给自己杀死了。
“你可以放了我吗?”
秦湛未语,松开掐着淳于涵的手,“告诉皇上,让他来见我,这么搁着我没用,我会活的比他想象中的久,他要是想杀我,就应该亲自过来。”
淳于涵心有余悸的护着自己的脖子,“我有的时候真的搞不懂,你是王爷,皇上是皇上,胳膊怎么可能拗得过大腿?你说皇上要见你,他就能见你?”
缓了口气,淳于涵抿唇:“不过,我会将原话转达,不过到时候皇上到底要不要见你,也不关我的事。”
秦湛未语,走回牢房,见那狱卒还在地上痛苦的趴着,他皱了皱眉头,一脚蹬了上去。
那家伙哎呦一声,看秦湛这会子可是怕透了,连哭带嚎的从地上爬了出去,连门都忘了锁。
“哥们……您是,九王爷啊。”旁边的那个胡子花花的人朝着秦湛投来赞赏的目光,意味深长的道:“果然跟我等凡夫俗子不同。”
秦湛没说话。
那人又道:“你瞧瞧你那门都是敞着的,要不你试试走出去?何苦在这儿辛苦受罪?”
“这种东西关不住我。”
秦湛难得的理了他一下,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钥匙,丢到了他胳膊的牢房里面。
这是他方才断狱卒手骨的时候顺手拿的。
这老哥乍一见钥匙都傻了,半张着大嘴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然后就默默的将钥匙拿在了手里,无声的给秦湛磕了个头。
自己屁颠屁颠的去开门去了,结果刚一拉开门缝,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他吓得将门重重一关,狱卒头子警惕的跑上来:“什么声音。”
结果就见那位老哥站在门边,手里还有来不及藏起来的钥匙。
狱卒当即就将他给绑了起来。
他隔壁的一片闹声中,有人在其余的狱卒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秦湛抬眼看去,赫然见到明黄色的衣角,和那熟悉威严的面庞。
他就躺在稻草垛上,没有打算站起来请安,也没有打算打个招呼、
兄弟俩静静对望。
直到他左右牢房的犯人都被清空,皇上才踱步进了秦湛的牢房。
他对他也算是不薄,给他安排了独立的茅房,总比那些浑身屎臭味儿的家伙们好很多。
只是现下看看,见他只是衣衫有些脏乱,并不算的落魄,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初给他安排了这么多了。
起码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眼中满是寒意。
皇帝挑了下嘴角,打破了沉静:
“看来你在这儿过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