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悟塔上,一间雅舍外,站着咱们的秦傻子。
因为皇帝出宫,没有带她的便衣,她还穿着那一身俊俏的公子装,有些不知道她是谁的,看见她痴傻的站在门口,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孙盛德持东西出来,邪睨了她:“还在这儿?怎么不下去吃饭,一会儿侍奉的时候可别没力气,惹了什么祸端。”
秦容委屈的看向孙盛德:“孙公公……您,您能不能帮我求个情?我真的不是有心的,可是皇上那样子,委实害怕。”
“你害怕?”孙盛德瞪她:
“你害怕,那老身还害怕呢,你知道不知道,因为我让你去清风殿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之后,皇上怎么罚我的?”
说话间孙盛德拿起拂尘敲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净会给我惹麻烦,给你选了件好差事,让你跟人家打是讨好讨好关系,你都能弄出这种叉子来,还等着让我给你擦屁股不成?”
秦容一听更是有些无望。
孙盛德终究不打忍心,毕竟她犯的错虽然看起来很小可是嘻嘻追究起来那可是大事儿,然而皇上惩罚她都是情趣的让她守夜,可见皇上对她的喜欢。
投其所好,向来就是首席太监的职责。
“不如这样,一会儿你去换衣裳的时候,给自己打扮打扮,打扮的好看些,皇上见你赏心悦目,到底也不会多惩罚你。”孙盛德又提醒她一句:
“还有,皇上因为你失踪的那段时间,犯了头风,强忍着呢。”
秦容微怔,不由得看向舍中。秦湛因为她还犯了头风啊……
贝齿咬唇,她若有所思,心里某处稍稍软了些。
虽说孙盛德说让她好好打扮自己,可是根本就没有带随身的衣服,她只能照着镜子把自己打扮成一个俊朗的公子哥儿。
月下一晃,风度翩翩,是个恣意的公子哥儿了,是想认真地在秦湛面前讨个软的。
蟋蟀伴着她一路鸣叫,池塘里渗着一股隐隐的荷花香与鱼腥味儿,身材纤弱的少年踱过长廊,风拂起她的发束,轻薄的两片缎子微微拂过她的眼,她黛眉轻蹙,伸手揭下,眼前骤然多了一人的身影。
秦容抬眼,正见一男子身着白衣,负手站在她的身前,一双眼无波无澜,不似那衣衫浮动的碎月般的光。
她讶然,脱口而出:“顾清绝?”
顾清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眼中划过某种光亮。
秦容出言又知自己称呼不对,讪笑要改,顾清绝先应了:“恩。”
秦容笑容僵在嘴边,心中唏嘘,这个刻板的家伙说恩!?
“清绝大师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顾清绝道:“找你,自然是为了那件事。”
秦容恍悟,不知什么原因,心里就对这个人挺抵触的,感觉他好像随时随地的都能给自己一掌:“可是我要去侍奉皇上了,大师,不如咱们改日再谈?”
顾清绝的眸光极是黯淡,语气执幼:“不,就现在。”
秦容嘴角抽了抽,“那好。”
二人携栏杆而坐,一个在最左边,一个在最右边。
顾清绝身姿挺拔,不动如松,秦容歪歪扭扭的斜倚在柱子上,翘头小鞋轻轻晃着。
俩人沉默了好一阵子。
秦容忍不住斜眼朝他看去:“那个,大师,您有什么就直说吧,我怕皇上等我久了。”
顾清绝长睫微垂,在月下投递些许阴影:“你为何不跟皇上实话实说?”
“这事儿本来就是我的错,也没有必要什么实话实说。”秦容望天:
“毕竟,我确实是在闯入了不该闯的地方,大师打我没有错。若是我再给大师惹了麻烦,那我得再多挨几下了,对吧。”
顾清绝侧目朝她看去。
那与记忆力几乎相似的轮廓,只是在岁月的磨合中,愈发成熟,也愈发美艳,穿着男子的衣服,虽是不伦不类,却也恣意洒脱。
“那日我下手极重。”顾清绝不知缘何说了这么一句。
“啊。”秦容点头,吊儿郎当的晃着脚:“是挺疼的。都给我疼吐血了。”
顾清绝轻抿了些嘴角:“那让我来看看。”
“看什么?”她疑惑。
“你的伤。”他挪动身子靠近一步,抬起手来几乎要碰到秦容的后背,就在这时,秦容一下子挑起来,死死抱着柱子
:“清绝大人,男女授受不亲,我现在已经好了痊愈了,您不用,真的,放下您的手。”
顾清绝墨裁般的眉拧着,神色疑惑:“为何?”
“因为我好了呀。”秦容抱着柱子道:“所以不用您‘高抬’您的‘贵手’了,您,放下就行。”
受他一掌的人都要躺在床上休息个一两个月,别提受他两掌,还能如此活蹦乱跳。
他收了手,长袖拂动:“是有高人医治你?”
“是啊。”秦容连连点头:“您今日也看见了吧,就那唐家公子,最是有钱,他救了我,还用上好的药材将我医治,可不就好的很快?”
唐家的公子。
顾清绝略作思忖:“跟你算姻缘那个?”
秦容笑着颔首:“是呀。”
他眸色微暗,隐隐覆上一层薄冰:“听你这语气,你倒是蛮喜欢他的?”
唐景云那跟她是一条裤子的兄弟,她当然喜欢。
“喜欢啊。”秦容点头:“当然不是男女的喜欢,不过,他是我救命恩人,我对他抱有感激之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感觉顾清绝的脸顷刻阴了,起身背对她:“既然如此,你有你的救命恩人,想必身上的伤口也不用本师挂念。”
秦容点头:“对啊,不用。”
顾清绝的身子起伏了一下,长袖里面的手攥紧:
“想必他是给了你很好的照顾,既然如此,本师也安心,日后你若是有什么毛病,也不用再来找本师了。”
“放心吧大师,我绝对不会再找你第二次的。”秦容解放的走上长廊,对着顾清绝笑着挥手:
“那奴婢这边还有事情,奴婢就先走了!”
顾清绝:“……”
长廊之上,似是少年一般翩跹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顾清绝站在原地,一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眼中多了某种东西,透着轻微的光芒。
秦容慌里慌张的跑进雅舍,孙盛德看见她就瞪眼睛:“怎么迟了这么久?”
她附耳上前,如实相告跟跟顾清绝说了会话。
孙盛德也不好说什么,只给她一个警示的眼神,示意帝王因她迟到心情很不好。
秦容悄悄的推开了房门。
正见秦湛已经梳洗完毕,长发垂在两侧,一只脚搭在椅子上在看书。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去,刚关上房门。
“嘎吱——”这声音突兀的让她心间抖动,下意识的看了眼秦湛。
帝王并未理会她。
她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站在帝王的身边,双手规矩的放在身前,侧目注意着皇上的动作。
秦湛轻飘飘的翻了了个页子,清了清嗓子。她连忙拱手将茶盏奉上。
皇上看都不看,自己有翻了个页,额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秦容连忙拿着小扇子在旁边煽动。
扇子上绑着一串流苏,动不动就搭在她的手腕上,有些痒。
她忍不住伸手挠了挠。
秦湛却瞪了她一眼。
秦容:“……”
“你倒是面子挺大?”帝王将手中的书一合,随行的丢到桌子上,惊了些许灰尘。
“奴婢面子不大,只是感念皇上,想给皇上个好印象,特意打扮了打扮。”秦容笑嘻嘻的给秦湛扇风:“这不也是为了体现出皇上您显赫的身份吗?”
听她这么一说,秦湛倒也真是认真的打量她起来。
唇齿红白的少年郎呀,手腕纤细,熏了香的扇子在她的手中煽动,隐隐暗香浮动而来,沁得人心脾舒畅。
其实,就这么一张脸摆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都能足够让人倦怠顿消。
秦湛眸色微闪:“靠朕近些。”
他的声音低哑的好生暧.昧。
秦容稍稍靠他近些,目光不自在的在旁边游离,就忍不住盯着他的嘴。
秦湛的唇透着些许肉粉,似勾非勾的可真好看:“再近些。”
她就像是受了蛊惑,又贴近了些,心隐隐跳动的快了。
“再近。”
她不敢了,下意识的要后退,秦湛却在此时一把将她的身子揽住,强迫她又靠近。
四目相对,她神色略有些慌张,手心都渗出了细汗:“皇上——”
“嘘。”秦湛轻声:“不语。”
他似是略带着痴迷的望着秦容的那双眉眼,放在她腰肢上的那双手力道适中,温柔的将她环在其中,柔情蜜意,换了任何一个对他有觊觎之心的女子,都能溺毙在这里。
“你倒是会投朕所好。”秦湛眼睛隐隐浮起弯月般的笑意:“见朕一惯看多了那些胭脂俗粉,偶尔见你这未着粉黛的少年郎,也别有一番滋味。”
“腾”的一下,秦容闹了个大红脸,满心羞愤,直起身子撤离他几步远:“皇上别吓我,若我真是少年郎,岂不是要遭!”
“就算你是又如何?”秦湛手撑下额,一只脚随行的踩在椅子上,不似宫中威仪姿态,眼中的戏谑反倒像个雅痞子:
“朕从不打诳语。”
秦容一怔,这颗心扑通跳得厉害,又羞又臊:“皇上您后宫佳丽三千,讨好女子的本事,自然要比奴婢讨好您的本事好!”
秦湛愣了下,低笑一声:“原来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她侧目看他。
秦湛放下脚,起身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透着让她无法躲闪的光芒:
“朕在讨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