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一过,新年的钟声响了起来。
商陆把车停在某家福利院对面的停车位上,车内的广播里传来电台主持人轻快动听的声音:
“新年的钟声已经响了起来,陪你跨年的人,还在你身边陪着你过年吗?”
商陆的眼角一抬,就看见马路对面的福利院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穿着白色的毛呢大衣,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她从袋子里拿出东西来,商陆看清了,里面是那种一根一根的小烟花,小时候每次过年,大院儿里的姐姐妹妹们总是要拿着或长或短的烟花棒四处跑。
烟花在指尖跳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光缓缓沉寂下去,直至归于黑暗。
商陆坐在车里看着福利院门口蹲着身子把烟花插在地上逐根点起来,烟花燃烧放出的光芒照亮了她小半张脸。
她是笑着的。
这座城市不复往日的喧嚣与吵闹,街道上也没有车灯,广场上挂满了的红灯笼和别出心裁的装饰也没有人在观赏。此刻行走在这座城市的人,都是孤独而寂寞的。
幸好,她还在这座空城里。
商陆随手打开的一个听上去并不怎么样的广播电台里的女主持人还在用那种堪比催眠曲的声调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如果那个人还在你身边,就抱着Ta说一句新年快乐吧?”
福利院门口的沙堆旁,抱着膝蹲在地上看烟花一根接一根地熄灭的覃毓轻轻呼了一口气,所有的烟花都燃烧殆尽之后,一切又归于黑暗。
在这样的黑暗里,她带笑的声音融入空气里,不带一丝违和感。
“新年快乐呀。”
“新年快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登时大脑一片空白。
她可以听到商陆在她身后停下的脚步,也可以感觉得到从商陆周身散发出来的无奈。
她不由得拉紧了自己的毛呢大衣,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商陆才仰头对着黑色的夜空长叹一口气。
“蹲那么久,脚不会麻吗?”
覃毓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但是她实在是蹲太久了,从脚掌传来的酥麻之感顺着神经传遍全身,她有些摇摇晃晃。
商陆往前一步伸手箍住她的肩膀从她身后把她抱住,一句轻声叹息传到她耳朵里。
“好久不见。”
他话音落地的一瞬间,覃毓觉得心里什么地方的阀门被打开了,有无数的数不清的情感从心口涌出来直奔脑海而去,经过眼睛的时候顺便留下泪水和苦涩。
好久不见……是挺久的。
从覃毓因为干扰部队侦查方向和刻意包庇罪犯的罪名落实但是念在她在赤霄工作的时候兢兢业业从轻发落的时候起,商陆和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们的最后一面,还是几个月前在军事法庭上,覃毓被人押着带走之前,和坐在听审席第一排的商陆对视的时候。
“我有点想你。”
商陆又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这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
覃毓咬着牙隐忍着,眼泪却砸在环住她的那只手臂的黑色大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