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殿的一处侧殿后。
裴欣然拢了拢耳边散乱的鬓发,嘲弄地看了眼裴正林,“五哥,你瞧,分明就是在里头的,你怎么没瞧见呢?”
裴正林回头看了眼,摇头,刚要说话。
忽而瞧见前头一个宫女看过来,当即神色一变,朝旁使了个眼色。
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内侍忽而扑过来,将裴欣然一把拖到后头,塞进了后面的马车里。
裴欣然顿时挣扎着尖叫起来,“裴正林!你干什么!快放开我,你……唔唔唔!”
被堵住了嘴,手脚再一次被绑了起来。
前头的宫女找了一圈,终于发现了裴正林所在的地方,急忙走来,朝后头的马车看了眼,瞧见里头在不断挣扎的裴欣然。
脸色一变。
裴正林朝她道,“送来的迟了些,已有另外的人进去了。”
那宫女摇了摇头,脸上没什么神情,“既如此,那请五皇子自回去跟娘娘解释吧!奴婢告退。”
说完,走到那车架边,冷冷地扫了眼车边的老内侍,“回宫!”
老内侍低头,连忙拉起车。
裴正林看着那马车离去,嘲弄地笑了一声,又看了眼功德殿的方向,转身,也走了。
……
功德殿,国师寝殿,浴房屏风后。
元一用帕子捂着红杏的脸,面红耳赤地蹲在屏风后,根本连头都不敢抬!
——师父怎么就能答应那狐狸精呢!她根本就是不怀好心!
忽而远处传来脚步声。
元一猛地抬头,想站起来,又不敢走出屏风,僵了僵,只能轻声喊道,“师父,来了!”
原本坐在无机腿上的裴秋阳立时站了起来,往后直退,也不说话了,扭头就朝屏风后走。
元一撇了下嘴。
无机却坐在凳子上没动。
元一纳闷,“师父?”
无机这才垂眸,拢了**上方才草草系上的外衫,然后起身,走到了屏风后。
裴秋阳见他过去,忍不住朝他看去。
却见他神色清冷,满面幽寒。
纵使衣衫略显不整,可也不掩他周身疏离冷漠之态。
方才掩下去的难堪窘迫再次浮上脸颊——当真是六根清净的无上佛啊……
而屏风外。
元一则将红杏拖到了屏风后,揭开她面上的帕子。
嫌恶地看了眼她身上快要被蹭完的衣服,连忙扭过头。
刚站好。
就听外头有人敲门。
一人声传来,“国师可在?下官钦天监副监吴宽,特来请示,今夜观星之礼,是否还要加派人手?”
所有的人手早已在白日里安排妥当了,怎会到现在还要请示的?
而且,凡是钦天监的人都知道师父这时候定然是在沐浴净身的,怎么会在这时候打扰?
分明有鬼!
屏风后,裴秋阳无声看着。
无机眸光淡凉,下意识去转动念珠,抬手,却想起手上空无一物。
元一撇了撇嘴,跑到方才被裴秋阳推开的窗边,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就大吼起来,“来人!来人!!”
门外的吴宽明显愣了下。
守门的内侍朝他看了眼,匆忙推开门。
就见元一站在窗边,满脸恶色地伸手指那地上躺着的宫女,大怒。
“这是什么人安排到此处伺候的?不长眼的东西,打翻了我师父的茶具!那可是御赐的贡品,你有多少身家能赔?给我拖出去!”
红杏此时已被那药物浸身许久,衣衫不整便算了,那药劲愈发厉害,顿时浑身都哆嗦起来。
只觉得一股热意都涌到了头顶上,竟再次忍不住地轻哼起来。
这副样子,落在旁人眼里,简直太不堪!
元一脸都紫了,跺着脚骂门口面面相觑的内侍,“还不把她拖下去!”
又瞪向门口的吴宽,“吴大人,你有何事?!”
吴宽愣了愣,忙往后退去,心虚地笑:“没,没事,就是,就是来问问国师……”
不想,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惊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元一一惊,抬头,就见殿门外,一个身穿一品内侍服的内侍也走了过来,正朝里头倒地的宫女看着。
面色一变,随即怒道,“你又是何人!”
而屏风后,裴秋阳倏地冷了眼——还有太后?
那内侍的眼睛状似无意地在殿内扫了一圈,随即笑了起来,“奴婢是慈宁宫的张贵生,奉太后娘娘的旨意,特来问国师今晚观星之兆。只是……怎地不见国师?”
元一大大的眼睛在张贵生的脸上逡了一圈,又在吴宽身上停了停。
冷笑起来,“师父方才就去了小天坛,观星之兆还没出来,公公若是着急,不妨去小天坛问一问?”
吴宽眼睛一瞪,朝门边的一个小内侍扫了眼,吓得那内侍低头一个劲哆嗦。
而他旁边的张贵生一听元一的话就笑了。
躬了躬身,“既然国师还没观出星兆,那奴婢等着就是了。只是不知这里……是发生了何事?奴婢既是奉太后的旨意前来,自是也该多为国师分忧的。”
说着,又朝元一恭敬地笑道,“不知仙童可有何事需要奴婢帮忙的么?”
这话说得圆滑,不愧是慈宁宫一品太监。
屏风后,裴秋阳看过去,心知这张贵生不是个简单的,元一若是稍有不慎,只怕就能被套出话去!
若是牵连到大和尚的名声……
看了眼侧对着自己的无机,心下轻叹,到底还是要叫他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脚尖一转,便要出去。
不料,旁边却突然伸过来一只修长分明的手。
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看向那只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可那手倏然又松开,收了回去,掩在宽大云白的袖子里头。
裴秋阳的眼眸动了动,顺着那袖子慢慢上移,最终,视线停留在无机如云如玉的侧脸上。
然而,那无上佛却只是静默无声地透过屏风看着外间,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波澜。
那边,又传来元一的声音。
“帮忙?好啊!你来得倒是正好,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打翻了我师父的茶具,还……”
谁知,话没说完,倒在地上的红杏突然哭嚷起来,“国师,求求您可怜可怜我,求求您,我一心只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