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稀里哗啦地竟下了两天,这在京城,也算是少有的了。
养心殿中,传来景元帝一阵阵的大笑声。
引得外头刚刚来觐见的陈海不住张望,问前头领路的李桂儿,“小桂公公,陛下此时似乎心情不错啊?”
李桂儿是李全德的干儿子,一般的官员见他都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见陈海问的客气,他笑了一声,“是秋阳公主在里头呢。”
陈海顿时恍然大悟,笑了笑,“那我此时去,也不知……”
话没说完,前头李全德正好出来,瞧见他,立时笑道,“陈大人,陛下正等着您呢,快随杂家进去吧?”
陈海忙应下,顺手给李桂儿塞了个荷包,便跟着李全德进去了。
李桂儿一笑,将荷包往袖子里一塞,守在了殿门外。
殿内。
“微臣参见陛下,见过九公主殿下。”
“起来吧!”
景元帝的脸上还一副笑容满开的样子呢,朝陈海问:“听说有线索了?查到什么了?”
裴秋阳站在他身旁,一手还搭在景元帝的肩膀上,闻言,也朝陈海看去。
陈海头一抬,对上小姑娘一双春日般漂亮的眼睛,心下一突,忙又低下头去,暗道——这九公主,不过及笄就这般颜色,将来长大了,岂不是国色天香之貌?
可心下想想,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半分。
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双手捧上,“此物,是在如意湖附近搜寻而得。臣正准备让人送去尚工局问问,可知是何人之物。”
李全德将小布袋送上,在景元帝面前的桌上倒出。
裴秋阳跟着凑过去一看,就见是一枚上等红石料子雕成的石榴籽儿耳坠,便伸手,拿起来瞧了瞧。
景元帝也不懂这些女人之物,便由着她摆弄,问:“瞧见过?”
裴秋阳摸了摸下巴,“有些眼熟……嗯……”
陈海正小心地听着呢,忽见裴秋阳又朝他看了眼,笑开,“陈大人,这东西不如交给我来查吧?”
陈海被她笑得心神一晃,“这……”
景元帝却瞪了她一眼,“休要胡闹!大理寺查案,你别跟着添乱!”
“父皇!”
裴秋阳不肯了,撅了嘴朝景元帝撒娇,“我怎么就帮不上忙了!您这是偏见!我不答应!”
景元帝又被她这副小狗样子给逗笑了,“那你说说,你能帮上什么忙了?”
裴秋阳哼了一声,本不想说,可一想起朝期从花房里抬出来的那张脸,到底还是忍了一口气。
晃了晃手里的耳坠,道,“大理寺查案,是替父皇办事,是公务。陈大人若是拿着这东西去问,大张旗鼓人尽皆知的。您以为,底下的那些奴才们,能有几个会跟您说实话?”
陈海一愣。
景元帝倒是神色微异,似是有些惊喜地朝裴秋阳看去。
裴秋阳有些得意,抬了抬下巴,又道,“可我去查,那就不一样了。尚工局不知多少巴结讨好我的人呢!我去打听,一准能打听得出来!”
陈海惊了——人家不都说九公主娇纵顽劣,除了长的漂亮就一草包么?
这……怎么还能查起案子来了?
旁边的景元帝已是笑开了,“你居然能想到这些?谁教你的?嗯?我得好好赏她!”
“父皇!”
裴秋阳这回真恼了,将桌上的金莲酥一下端走!
“我自己想的不成么!您瞧不起我!我的点心不给您吃了!”
“哈哈哈!”
景元帝大笑,按下了她的手,拿回那盘点心,“送了朕就是朕的,哪里还有收回去的道理!行了,你要查,就去查吧!不过……”
见着裴秋阳高兴,又敲打她,“若是查不出来,耽误了大理寺办案,朕可是要罚你的!”
“父皇你就相信我吧!”
裴秋阳一拍胸口,“若是查不出,我亲去大理寺给陈大人赔罪,好不好?”
景元帝笑。
陈海忙摆手,“不敢不敢,还要多谢殿下帮忙,臣万分感激。”
裴秋阳瞥了他一眼,“亡者无辜罢了。”
景元帝正要吃那金莲酥,闻言,手上一顿,朝裴秋阳看去。
却见裴秋阳再度朝他小意讨好地笑,“父皇,若是我查到这耳坠是何人的了。您能不能把方园借我用用啊?”
景元帝谢她。
她嘿嘿一笑,“这若是宫内女子的东西,陈大人也不好直接抓人,我带着方园,出入后宫自由些嘛!”
“你这是小官捏大印,没处显摆了去是吧?”景元帝戳了下她的脑袋。
裴秋阳立时笑,“那父皇是答应了?好!说定了哦!我这就给你们查凶手去!”
说完,拎着裙子就冲了出去!
笑声一路银铃般落了满殿。
景元帝笑着摇头。
陈海感慨了一句,“殿下当真是娇憨可爱。”
景元帝又笑了笑,吩咐李全德,“告诉方园,别由着她胡来。”
李全德会意——这是宫中贵人不能让裴秋阳随意动弹的意思了。
笑着应下。
这时,李桂儿走进来,打了个千,笑道,“陛下,国师求见。”
“快传!”
殿门口。
无机从西道长廊处过来,远远地,便听到了那欢快欣喜的笑声。
像珠玉一般,在这秋日雨下阴沉的天气里,砸出一串儿悦人心扉的清动。
抬眸。
便看那飞扬的背影,迎风跑去。
裙摆在她脚底层层重叠,娇艳如风中绽开的花儿一般。
他垂了垂眸,转动手中念珠。
李全德亲自出来请,“国师,陛下有请。”
……
尚工局。
谁都没料到,高高在上的九公主,居然会亲自驾临尚工局。
尚工局尚仪胡金香忙不迭地带着宫人跪地迎驾,“参见九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嗯。”
裴秋阳从肩舆上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进尚工局,翻了翻桌上还在制作的首饰配件,瞧见一个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拿起来瞧了瞧。
胡尚仪连忙膝行转过来,恭声道,“禀九公主殿下,这是听雨阁张贵人定的首饰。”
“哦?”
裴秋阳来了兴趣,又转了转那步摇,意有所指地笑了笑,“她一个贵人,还戴不上这样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