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秋阳朝她看来,她立时佯装擦泪地抹了抹眼角,一副满是感慨欣慰的模样笑道,“瞧着殿下如今的模样,老奴总能想起当年,娘娘将殿下托付给老奴,老奴一口血一口奶地喂着您,真是将您当作老奴的亲生孩子……”
“哗!”
马刘氏的话没说完,裴秋阳忽而一扬手。
一碗的蜜水,哗啦啦地直接就泼在了马刘氏的脸上!
马刘氏当即愣在当场,脸上还挂着几瓣紫色的葛花花瓣,似是没能反应过来。
旁边白芷几人却先跪了下去,齐声道,“殿下息怒。”
裴秋阳将碗一扔,冷笑看向马刘氏,“你一个奴才,也配称本宫做亲生的孩子?马刘氏,谁给你的胆子?”
从前的裴秋阳,虽然顽劣蛮横,可对亲近之人却相当的纵容。
纵使生气了,也只要好言小意地哄上几句,便立刻又能抛开了重新高兴去。
可从来不见今日这种……冷硬强势!
仿佛不过一次及笄礼,她便瞬间从不懂人事的小女孩,变成了真正的公主殿下!
马刘氏‘砰’地跪在了地上,连忙道,“不敢,老奴不敢……”
“你不敢?”
裴秋阳看着她满身打着哆嗦的肥肉就觉得恶心,“本宫问你,那蜜水,是不是你喝的?”
马刘氏一颤,朝紫丹的方向快速瞄了一眼,连忙磕头,“老奴,老奴就是太渴了……”
“呵。”
裴秋阳从榻上坐了起来,冷眼看着满口狡辩的马刘氏,“你渴了,所以就敢喝了本宫给父皇准备的蜜水?”
马刘氏一听裴秋阳这语气,就知道这是要不依不饶了,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平日里惯好说话的公主殿下,今日怎么这般拿捏起人来了?
莫不是……有什么人在她跟前言语了自己什么不是?
心下立时将裴秋阳跟前的几个贴身大丫鬟全扫了个便,口中却连连哭道,“老奴当真不知晓那是殿下特意准备给陛下的啊!若是知晓,您,您就算给老奴天大的胆子,老奴也不敢啊!”
一边说,一边还趴在地上‘砰砰’磕头。
只是这地上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就算再用力,也不过只会震得脑袋有些晕而已。
裴秋阳看着这个糟心的老东西,一刀剁了她的心都有。
前世里,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世人奈何不了她,便对着无依无靠的大和尚极尽谩骂唾弃。
那些人说,她跟大和尚有私情。
她总以为是因为自己对大和尚的情意藏不住,才害得大和尚要遭受那样不白之冤。
却到后来才知晓,是有人从大和尚的庵房里找到了许多只属于自己的贴身物件儿,才彻底给大和尚定了腰斩那样的重刑啊!
而自己的那些贴身物件儿,全是眼前的这个肥妇偷出去交给人来陷害大和尚的!
她攥了攥手指,慢慢地吐出一口气后,脸上再次挂起一副艳若桃李的浅笑,“这么说,是本宫误会乳母了?”
马刘氏顿时大舒一口气,连连点头,“是,老奴当真无心,求殿下宽恕!”
“嗯……”
裴秋阳轻哼了一声,笑:“既然乳母是无心的,那便也罢了。”
马刘氏的心一下就落了地,心说,这小公主果然还是跟从前一样好说话!一口水而已,何至于……
便听裴秋阳又道,“不过,虽是无心,却有过错。本宫答应了要给父皇准备蜜水,却不能言而无信。这样吧……你再去御膳房,让他们重新准备一盅蜜水,亲自给父皇送去。”
马刘氏募地瞪大了眼,像是想说什么。
裴秋阳却朝她扫了眼,波潋荡漾的眸中似笑非笑,“给父皇送蜜水,这可是天大的荣恩,乳母不会不肯吧?”
马刘氏颤了颤。
总觉得,眼前的九公主虽然还是九公主,但是模样儿脾性子都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冷傲又孤艳,明明笑着,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叫人不寒而栗。
她干巴巴地张口,“是……是,老奴遵命。”
才抬起头,又听裴秋阳笑,“对了,乳母少去养心殿,不太懂规矩。红杏。”
门口,刚回来的红杏正不知发生何事了,被裴秋阳一唤,忙走过来,跪在地上,“是,殿下,有何吩咐?”
裴秋阳一笑,“你陪着乳母去一趟养心殿,让她务必把为何将蜜水送迟了的缘由,一字不差地告知父皇。”
说着,又睨了眼脸色愈发惨白的马刘氏,笑道,“若是说错一个字,就回来告诉本宫。”
马刘氏眼前一黑。
红杏的神色微变了变,看了眼身旁的马刘氏,点了点头,“是,谨遵殿下吩咐。”
待红杏和面色惨然的马刘氏离开后。
白芷几人也站了起来,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
还是青梨大着胆子将裴秋阳扔在地上的碗捡了起来,小心地问:“公主殿下,您素来待刘妈妈都是极宽和的,今日怎地……可是因着欣然公主的事不高兴么?”
裴秋阳心下冷笑。
宽和?
正是她的宽和,才养了马刘氏和红杏这样的白眼狼!
大和尚曾说——佛言,恶人害贤者,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叫她不要跟恶人计较,天有公道。
笑话!
若是天有公道,那她的大和尚,那样好的大和尚,为何要受到那样的极刑之苦?!
她才不管什么贤者祸害,如今她只要这恶人死堕地狱,受苦无间!
才能一解她的心头之恨!
……
养心殿。
景元帝正笑盈盈地跟对面坐着的男子说道,“朕的意思是,国师在宫外的庵居到底还是太简陋了,而且,距离皇宫又极远,国师来往一趟,路途亦是相当奔波。”
见对面男子只是垂眸静默,不由起身,走到他近前,真诚地说道,“摘星台的南面,有一处飞云宫,风水极好,且距离朕的养心殿和祭祀观星的天坛都十分近,朕已让人打理了齐整,国师若要住进去,也可免于朕有心想寻国师咨问国体时而不得立时见人的苦恼。”
堂堂帝王,对着眼前一身白衣之人的态度,已是极小心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