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秋阳却没瞧见她,只是对那伙计笑道,“那你去把嫱儿请来。”
“是,小的这就去!贵人稍候片刻。”伙计得了金锭子,自然热情,立时就去了。
裴秋阳又一笑,缩了回去,顺手关门。
站在门边的安悦容顿了顿,才抬脚往前走。走过门前时,似是完全没在意一般,越过门边两个门神一样的护卫,云淡风轻地走过去了。
直到台阶边,身后的丫鬟秋叶才忍不住小声道,“二小姐,方才那个好像……是九公主吧?”
年初宫宴的时候,秋叶跟安悦容参加过一次,席间偶然见到过在御花园玩雪的裴秋阳。
安悦容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淡淡地下了台阶去了。
到了大堂,便听到周遭此起彼伏的低低琴音。
秋叶又往楼上看了一眼,“九公主怎么会来天音阁的?不是都说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么?怎么会来听琴?奴婢方才听她说要请嫱儿?今日大小姐也要请嫱儿……”
“休得多嘴。”前头,安悦容看向大堂的某一处,神情清冷,仪态霜远。
秋叶住嘴,朝安悦容又看了眼,低声道,“可您是奉夫人之命,陪大小姐来听嫱儿的琴的,若是您不在,没人帮大小姐记下琴谱,只怕夫人会责怪啊。”
安悦容转开视线,也朝楼上扫了眼。
目光在安悦华所在的雅间隔壁停了停,随即缓声道,“我身子不适,无法帮大姐记琴谱,母亲不会怪罪的。”
秋叶顿时明白过来,笑着点头,“是了,二小姐先前在宫中淋雨受了寒,身体还没好呢!”
见安悦华往前走去,忙又跟上。
走了几步,再次忍不住抱怨,“国师也真是的,避雨而已么,那样无情……”
声音被大堂四周的琴声覆盖。
……
二楼雅间内。
裴涵初笑着看裴秋阳,也不说话。
裴秋阳却晓得他的意思,走过去笑道,“我听说过,这个天琴阁有个弹琴非常好的淸倌儿,名叫嫱儿。早就想一饱耳福啦,正好今日有机会,都是托了太子哥哥的福啦!”
裴涵初看她一副溜须拍马的小心模样,又忍不住笑。
“你是听谁说的?”
裴秋阳握了下手指,淡定道,“文敬之啊!”前世里说的。
裴涵初端着茶盏的手一顿,随后笑着扫了她一眼,“他也是没个正经,竟跟你说这些。”
裴秋阳嘿嘿笑。
又听裴涵初道,“不是要帮我了解未来太子妃的品性么?怎么又听起琴来了?”
裴秋阳知道这是太子哥哥打趣她呢。
自信地抬起下巴,“您就等着瞧吧!”
兄妹两人正说话呢,就听到敲门声。
接着,便见一女子低头走进来,温柔浅笑,“奴家嫱儿,进来伺候。不知客人想听什么曲子。”
裴秋阳前世里便听说过嫱儿这个名字,知晓这个是后来家喻户晓的古琴大师。
却不知,这人竟然生得还如此温柔可人,说话这样轻声细语的,跟个可怜的小绵羊一样。
听那伙计的意思,嫱儿现在应当还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淸倌儿。
不由笑开,主动道,“起来说话吧!”
嫱儿含笑,缓缓抬起头来,在看到裴秋阳时,明显意外。
随后,又看到裴秋阳身旁侧面坐着裴涵初,当即愣住。
还是裴秋阳问了声,“你都会弹什么曲子啊?”
才叫嫱儿回了神,猛地再次低下头,似是有些慌乱,好一会儿,才低声轻道,“听客人的吩咐。”
也就是说,什么曲子都会弹了?
裴秋阳笑了,点头,“那你先弹一首你得意的,让我跟我哥哥听听。”
哥哥?
嫱儿垂头,眼角的余光朝裴涵初的方向扫了眼,又迅速收回。
来到雅间旁边摆放的古琴架旁,身后抱着琴的小童立时上前,将那原本的琴拿下,又换了手里的琴,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裴秋阳走过去瞧了瞧,问:“这就是焦尾?你的传家宝?”
嫱儿意外,“贵客识得此琴?”
裴秋阳笑,“嗯,听说过。”
桌边一直没出声的裴涵初闻言,轻笑着问道,“你又听谁说的?”
“文敬之啊!”
反正背过一次锅了,再背一次也没什么。
裴涵初摇头。
嫱儿已经点起香炉,双手按上琴弦,想了想,双手一动,琴弦声响。
本没什么在意的裴涵初顿时神色微变,脸上的笑意淡去,转脸,朝嫱儿看来。
而隔壁的雅间里。
安悦华问旁边端茶的伙计,“嫱儿怎么还没来?”
伙计赔笑,“嫱儿姑娘今日身子不适,安小姐若是要听琴,小的去请听雨姑娘……”
安悦华立时皱了眉,“身子不适?她不过一个淸倌儿,只因身子不适就能随意拒绝客人么?”
伙计笑了笑,“听雨姑娘的琴也是极好的。听说安小姐要来,她早就抚琴以待了。”那听雨可是给了他不少好处,叫她务必将自己引荐给安南侯家的小姐呢!
谁知安悦华却摇了摇头,“我平日里待嫱儿并不薄,她若是觉得我的赏银给的少了,再加她便是。”
伙计为难。
安悦华看了他一眼,朝身后的春云示意了下。
春云上前,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银瓜子,笑,“劳烦小哥替我家小姐传一声嫱儿姑娘,这点钱,给小哥买酒吃。”
伙计笑了又笑,这才躬身往后退,“是,那小的就去问问嫱儿姑娘可方便待客。”
见他出去了,春云嘴巴一撇,略显鄙夷地说道,“就是要银子么!”
又看向安悦华,“都是小姐太好性子了,让这些下人都欺负到头上来!”
安悦华没说话,只是转头看旁边的琴。
春云又道,“那嫱儿也是的,还敢跟小姐拿乔。素日里小姐待她多好?她一个天音阁最低等的淸倌儿,若不是小姐,只怕如今饭都吃不上。还敢给小姐脸色看?真够下贱的!”
说的安悦华面露烦躁,低声呵斥,“够了。”
春云惊了下,朝她看了眼,片刻后,又凑过去,低声道,“小姐,待会您可要好好给她几分颜色看看,别让她以为您有求于她,就敢这样对您放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