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关系撇得很干净,语气跟笑容一样都淡到了骨子里。
可叶初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仿佛从她脸上看到了几分苦涩与无奈。
这样卑微的表情不该是她这种高傲的人应该有的……
“好!”凌夜爵掷地有声道,“就按你说的办,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下周六,你也别忘记了。”
两人达成一致的意见之后,聂云曦便起身告辞了。
夜已经深了,整个医院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寒风吹落树叶的沙沙声。
叶初初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因为白天睡得太久,还是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翻来覆去好一会儿都没有睡意。
旁边忽然凹陷下去一个微微的弧度,是凌夜爵洗完澡后躺了进来。
他伸臂将她拥进自己的怀里,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叶初初,做得很好……你今天做得很好!”
“什么?”
叶初初抬起头,问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在指聂云曦寻求她的帮助时,她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可是,你的毒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可以解了,你怎么从来也没有告诉过我?”叶初初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低软的声音带着几分抱怨。
其实细算起来都不到半年。
他们认识是在四月份,现在都已经十二月了。
再加上霍医生之前帮他治疗的三年,也就是说——满打满算,留给他解毒的时间,只剩下四个月了。
叶初初想到这里,只觉得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有些不自觉地发抖。
“不是还剩下那么多的时间吗?反正聂云曦都已经定好治疗方案了,等到你的病因查出来,我再去,也还来得及的!”凌夜爵随口应答着。
他刚洗完澡,整个人热烘烘的,温度透过身体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叶初初认真道:“凌夜爵,要不……你先接受治疗吧,好不好?”
当着聂云曦的面,她可以毫不犹豫地跟凌夜爵站在同一立场上。
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她没有办法让这个活生生的人因为自己而耽误最佳治疗时机。
她不可能真的自私到那种地步。
凌夜爵的眸色顿沉:“叶初初,谁允许你出尔反尔的?”
刚才在聂云曦的面前,她明明说得好好的。
不会替他做选择,并且无论他最后的决定是什么,她能做到的就是永远不让他感到失望。
现在又凭什么劝他去接受治疗?
他根本就不愿意!
“可是,聂云曦说得没错,你的毒跟我的病根本就不冲突,我会在这里好好地接受检查,好好吃药,好好打针,你也别让我担心,先把身上的毒解了,好不好?”
“不好!”
凌夜爵咬牙切齿地拒绝道,“叶初初,让我解毒,你不就是为了免除后顾之忧,这样哪怕你的病看不好,你也能安安心心地去死,不用为了我哪天毒发起来会痛苦不堪而感到担忧吗?”
叶初初不由地愣了愣。
她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却不想,他居然猜得到。
凌夜爵“呵”了一声,又是冷笑,“我偏不让你如愿!叶初初,有本事就给我好好活着,不许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否则的话,我连死都不会让你死得安宁的!”
这话……
听上去可真不像是什么情话,反而处处透着威胁跟警告。
但凌夜爵就是这样的人。
在他的世界里,没有抛弃与被抛弃一说,只有连死都要捆绑在一起的决绝……
她果然,还是够了解他的。
这一晚,叶初初睡得并不踏实,直到后半夜才逐渐有了睡意。
第二天一早,身旁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叶初初洗了把脸想到外面去透透气,路过护士站时,听到有不少人都在小声议论,说是她的手术日期已经排下来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凌夜爵跟聂云曦设下的圈套,为了引那个行凶者现身用的。
否则的话,她连病因都没有查清楚,怎么可能动得了手术啊?
她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不过因为昨天遭受了太多的惊吓,凌夜爵已经不敢让她轻易地离开医院了,只吩咐手下去买了她爱吃的油条酥饼跟咸豆浆。
当然还有前一天没能吃成的冰糖葫芦。
叶初初的病房里也有人二十四小时把守着,防止有人钻空子,或者是她突发性的流鼻血。
一直到傍晚,男人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的身边还跟着聂云曦,已经剪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发型。
看着叶初初好奇而又怔愣的眼神,聂云曦有些不好意思:“初初,是不是很别扭?”
“那、那道没有……”
叶初初摆了摆手否认。
她只是不太习惯,有人突然跟她顶着同一个发型罢了。
而且聂云曦平时多是以卷发造型示人的,突然弄成了直发,还剪了刘海——
别说,看上去跟她还真的有那么一丁点相似之处。
“我们的计划已经定下来了,是在后天,因为夜爵坚持要在周六检查之前揪出那个人,只能稍微仓促一点了。”
聂云曦开口向她解释,还不忘小心翼翼地瞥了凌夜爵一眼,有些害怕被他责怪的模样。
叶初初笑笑安慰她:“云曦,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这件事情本来应该由我做的,现在却得麻烦你,你记得万事小心,真的抓不到也没有关系,你自己的安全才是排在第一位的!”
“如果抓不到,也正好能打消了她一天到晚想要拿我当成实验室里的猴子来研究的念头。”凌夜爵幽幽地插话道。
“凌夜爵,她是想治好你身上的毒,什么实验室里的猴子?你能别瞎说了吗……”
叶初初真是无语。
她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医患关系。
向来都只有病人求着医生治疗的,可他们之间的角色不仅对调了过来,而且聂云曦呕心沥血的,凌夜爵还一副完全不领情的样子。
聂云曦大概已经习惯了,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我会尽力的。”
“对了。”她又问,“那到时候,初初又该怎么安排呢?”
“我不会让她离开华瑞医院,否则目标太过明显,不过,她的下落,只有我手底下的人才能知道。”
这意思,就是凌夜爵已经想好该怎么安顿叶初初了,只是不打算告诉聂云曦。
聂云曦也并不在意:“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喂,聂云曦──”
凌夜爵在她推门之际忽然开口,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别扭,“我会让人保障好你的安全,一定。”
聂云曦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
──
深夜,破落的小屋里。
一道身影闪入门内,带起几片飘零的雪花。
中年男人问:“下雪了?”
“是啊,师父,已经下了好一会儿了,不过我回来的时候一路抹掉了脚印,不会有人发现的。”
年轻男人掸了掸身上的雪花,从炉子里拿过热茶,倒上喝了一口。
身子渐暖,他脱掉外套,见到中年男人往炉子里加了几块炭火,开口问道:“华瑞医院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按照您的吩咐,一天之内制造了两起想要谋杀叶初初的意外,凌夜爵果然大发雷霆,彻查了整个医院的监控录像,不过那些摄像头的位置,我早就已经提前摸清楚了,所以就算他查个遍,也不可能查到我的。”
年轻男人的神色透着几分得意洋洋,顿了顿,又继续道,“而且我还得到一个消息,后天早上,叶初初要动手术了。”
“你说什么?”
“师父,前两次我们都没有得手,如果想要置叶初初于死地的话,这次应该就是最好的机会了!”
一旦进入手术室,凌夜爵肯定不可能全程陪同,那么他随便使点小计谋,还怕支不开那些医生跟护士吗?
中年男人“呵”地笑了声:“不仅是你想要置叶初初于死地的最好机会,也是凌夜爵活捉你的最好机会。”
年轻男人一愣:“师父,您的意思是……”
“叶初初那个流鼻血的毛病,有那么容易找出原因来吗?即便凌夜爵真的神通广大,知道了藏在她身体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她的病,难道是用手术就能够动好的?”
“这……”
年轻男人仿佛一下子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师父,他安排这出手术,只是为了揪出我来?那我……到底还要不要去了?”
去的话,摆明了是有陷阱。
但要是不去,今后想再单独接触到叶初初,可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去吧!”
中年男人沉吟片刻,淡淡地开口道,“既然他想找到所谓的‘行凶者’,那我们总得成全了他不是?至于其他事情,我会再想办法的,你自己小心一点!”
“是,师父。”
——
两天后,清晨。
终于到了叶初初“动手术”的日子。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全院上下还是高度重视,力求做到以假乱真。
从前一天晚上开始,聂云曦也住进了华瑞医院。
【作者题外话】:结婚两周年纪念日,早点放上来,跟老公去看个午夜场电影咯,大家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