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跟我当朋友?”方墨行平静地凝视着她。
从她单纯而又渴望的眼神当中,读出了另外一层意思,是她想要彻底断了他的心思。
如果他不答应,那么除去朋友,他们也一样做不成恋人,那就只能陷入一种刻意回避的陌生人状态,这是方墨行所不愿意的。
可如果他答应,在已经认同了这个“朋友”身份的前提之下,他还能继续追求她吗?
答案当然也是不能。
这个丫头,倒还真是聪明,就连半点儿退路都没有给他留。
“行啊!”方墨行回过神来,勾唇冲她一笑,“不过当我的朋友,一般都只有被我坑的份。”
“没关系,以前给你当学生的时候,我也没少被坑害呢!”叶初初弱弱地回了一句。
正好她见到有支笔掉落在桌脚,弯腰准备去捡。
披散在肩头的长发也随之掉了下去,她伸手别到耳后。
在背对方墨行,以及弯腰蹲下的角度里,她右耳后面有颗红痣若隐若现,清晰映入了方墨行的眼帘。
“哐当”一声——
牛奶罐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叶初初疑惑地回过头,就见方墨行满目惊诧,脸上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慌乱与难以置信。
甚至,就连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扶住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
“方墨行,你这是怎么了?”叶初初捡了笔起身,好奇地走近他。
方墨行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桌旁的椅凳被他打翻,他的样子惊慌失措而又狼狈,让叶初初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这是突然见到鬼了,还是她突然变成鬼了?
“方墨行,你没事吧?”
叶初初又问了一遍,这回没敢再靠近他,只是伸出五根手指到他跟前晃了晃。
记忆中,某个小婴儿咿呀学语时朝他挥动两只肉嘟嘟手掌的画面,与眼前的渐渐重合在一起。
“墨行,你看这个小妹妹长得可爱吗?以后你就是她的大哥哥了,你要好好地照顾她,保护她,知道了吗?”
“墨行,你看谁抱她都哭,唯独只有你抱着,她才会笑,小妹妹这是很喜欢你呢,对不对?”
“那个孩子……死了,是我亲眼见到的,他们把她扔进了水井里面,她才这么小……甚至连人都还不认得呢!他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得到那个东西,就这么残忍!”
“墨行,妈妈跟爸爸在考古的路上遇到沙尘暴,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我们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很抱歉,没能陪伴在你的身边,看着你长大成人,这是妈妈跟爸爸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叮嘱你,关于那个孩子身上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外人的手里,妈妈知道你现在年纪还小,但请答应我,等到你长大了,也有这个能力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把它给夺回来,好吗?”
…………
方墨行终于猛然间回过神来,深深地呼吸,看着面前目光澄澈的女孩子。
“叶初初,告诉我,你的生日是在什么时候?”
……生日?
叶初初简直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地回答道:“我是在大年正月初一生的,因为是新年第一个月的第一天,所以我的父母给我取名叫‘初初’,有什么问题吗?”
正月初一……
新年第一个月的第一天……
为什么?
为什么他都已经决定要放弃了,老天却又突然跟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又多变,叶初初越看越觉得不放心,小心翼翼地朝他走近一小步:“方墨行,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的生日有什么问题吗?”
她一靠近,方墨行又像惊蛰般的,整个人都往后退了退。
“别……别靠近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他用双手捧住脑袋,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那般,在角落里慢慢地蹲下来。
叶初初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方墨行,她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过多的打扰,最后点了点头,关上门退了出去。
一直等回到凌夜爵的办公室,叶初初都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连好好放在桌上的水杯都能不小心碰翻,还差点儿摔了她送给凌夜爵的那只小猫杯子。
“叶初初!”凌夜爵咬牙切齿地叫嚷道,“我是让你去看看那个姓方的到底被人给整死了没有,不是让你把魂都丢在他那里!”
“我才没有呢!”
分心归分心,她还不至于连凌夜爵那么大声讲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双手托腮,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奇怪,很奇怪而已。”
“奇怪什么?”
叶初初刚要开口说话,凌夜爵忽然想起他差点看了研究室监控录像的事,猛然间出声制止道,“等等……不许说!我对你跟那个姓方的之间的谈话内容,一点兴趣都没有!”
该死的,他又忘记了!
早知道就不说什么让她想去就去之类的话了,害得他现在明明很好奇,却根本不能问出口。
否则的话,他岂不是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做不到吗?
叶初初看他纠结又恼火的样子,就知道这男人又在口是心非了。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蛋,在那上面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然后赶在凌夜爵发火之前,认真而又一字一句地道:“我偏要说,凌夜爵,就算你不想知道,我也必须得告诉你,我已经跟方墨行说好了,以后我们就做回朋友,超出友谊之外的任何心思跟想法,他都不会再有。”
……真的?
那个姓方的,居然愿意就这么放弃叶初初了?
凌夜爵脸上的震惊可想而知,尤其这件事情,还是叶初初主动提出来的,他的女人果然又乖又听话,而且眼光也够高!
他心中愉悦,语气却仍旧硬邦邦的:“不是都跟你说了,我不想知道吗?这可是你自己非要说的,我可从来没有逼过你!”
进门送文件的向岩正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心道:凌少,你脸上就差写着“我好想知道”这五个大字了,嘴巴还能再硬一点儿吗?
他放下文件,脚底抹油般地就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叶初初顺着凌夜爵的话往下道:“嗯,你没有逼我,都是我自己愿意说的。”
他都已经为她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叶初初不是个没有心的人,拣些好听的话哄哄凌夜爵,这实在算不上一件多难的事。
只是一想到刚才研究室里的那一幕,她还是忍不住不去想:“凌夜爵,我觉得方墨行刚刚……真的好奇怪啊!要不然你帮我分析分析?”
“先说来听听看。”
凌夜爵被她这一顿给哄得,十分舒畅愉悦,也就大度地决定暂时不跟那个姓方的计较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叶初初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的细节,“本来一切都还很正常的,他也答应了我,以后会跟我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之后我就从地上捡了一支掉落的笔,等到我回过头,方墨行整个人就突然变了,他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很惊恐的眼神看着我,而且还问了我的生日。”
“然后呢?”
“然后,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也没有回答,只是说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我就先回来啦!”叶初初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一遍。
凌夜爵的黑眸半眯,似是想到什么,他冷冷地笑了一声:“哼,什么答应跟你做回朋友,我看他就是想泡你!但是问过你的年纪之后,他才发现你还是颗小豆芽菜,受了刺激,所以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叶初初:“???”
你认真的吗?
什么小豆芽菜不小豆芽菜的?
她都已经二十周岁,成年两年多了,而且方墨行知道她是方教授的学生,怎么可能会被她二十岁的年纪给“吓倒”啊?
“凌夜爵,你怎么不干脆说他是因为跟我八字不合啊?”叶初初无语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凌夜爵认真地想了想,道:“嗯,也有这个可能性,所以你以后,还是尽量离他远一点,不然真把他给克死了,那就不好了。”
叶初初:“???”
你现在都已经开始关心方墨行了吗?
不过凌夜爵能够不介意她跟方墨行做回朋友,叶初初也由衷地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跟方墨行之间只能到这里,他的事情,还是交由他自己去处理吧!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观锦园的佣人准时送来晚餐。
因为凌夜爵晚上还要留在这里加班,叶初初陪他吃了点东西以后,便独自去了内置的小房间休息。
门“啪嗒”一声被阖上。
凌夜爵的脸色终于渐渐沉凝,拨通内线给向岩打去了一个电话:“姓方的现在人在哪里?”
“凌少,方顾问已经回去了,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叶小姐从研究室出来以后不久,他自己一个人离开东凌大厦的。”向岩在电话那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