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丈夫口中得知南宫喆落发为僧的消息后,映雪心里也是意想不到的难过。
晚饭都没吃两口,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和南宫喆有关的过往。
快到天亮时,她陡然惊觉,在这世上她认识的人,竟已失去了很多。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无论是她爱的,还是她恨的。
聂萧,卓若兰,太后,夏家兄弟,伍千秋,恒亲王,玲玉,悠然,牛嫂牛哥,唐宛如还有太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年代,人的身家性命,真如浮萍一般,难以真正的安生。
她不由的侧过身子,安静的端详着丈夫的睡颜。
他还是那样美好,与初见时一样美好。岁月只带给了他精神上的成熟,并未在他的面容上下手,或许,岁月真的是不忍败美人吧。
但她还是贪心的希望,岁月能待他更好一些,不要把任何灾祸降临在他的身上。
因为对她而言,他的确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天。
秋天的颜色越来越深,花园里到处都是一片萧索的气象。
但好在空气还算爽利宜人,再加上常梓逸已经恢复授课。映雪,公主和郡主白天里,才时常有机会在户外相聚。
"你们听说了没,唐家的案子有结果了。"长丰公主霸占着秋千架,对坐在身旁的映雪和郡主八卦道。
"怎么说?"映雪果然对此事很感兴趣。
长丰公主,用脚停住秋千,娓娓道来:"重金行贿,私售官布这两项罪名都查明属实。涉案官员被罢免了,唐家的生意也被抄了。唐宛如的父亲兄弟要被发配边疆,所幸,因为你的新法,没让唐家的妇孺受牵连。"
映雪苦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的努力,第一个受益者,竟是唐宛如的家人。
何鹭儿在一旁说道:"官商勾结的事情,怕是屡见不鲜。但若非唐宛如兴风作浪,也不会有人想着去动唐家。"
长丰公主也点头附和:"可不是吗,听说,是文家人搜集的证据,给他们最终盖棺定论。"
映雪叹了一口气,半晌才用一句话结束了这个话题:"该说什么好呢?她人都已经死了,就希望她来生,能做个好人吧。"
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觉得风有些大,便起身准备去花厅。
刚走几步,映雪便在郡主身后喊了一句:"鹭儿,你帕子掉了。"
何鹭儿站住脚步,弯腰去捡帕子,可不知怎的,动作看起来僵硬又别扭,丝毫不像她平时那般灵巧。
"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太操劳了?"长丰公主嬉皮笑脸的开了一趟车。
何鹭儿白了她一眼,将帕子塞进袖子里:"胡说八道什么呢?这两天也不知怎么的,腰板硬邦邦的。或许是老了吧。"
映雪这回也笑了起来:"噗,你才是胡说八道。"
长丰公主用手指轻轻顶了一下何鹭儿的脑袋,没好气的说道:"就是,你要是老了,我岂不是该入土了?"
三个女子一边走,一边嘻嘻哈哈的笑闹着。
没一会儿,就走进了花厅。
丫鬟们换上热茶,便走到角落里嘀嘀咕咕的聊起了属于她们的小八卦。
今时今日,这襄王府里的第一号男神,早已更新换代了好几版。小丫头们如今心心念念的小哥哥,是那年少有为的小将军胡子期。无论茶房,后院还是厨房,到处都是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说着有关于他的事情。
映雪,公主和郡主偶尔听到了,都觉得心里挺美的。毕竟是她们从小宝贝到大的弟弟,能出落的这么帅,她们三个姐姐功不可没。
喝了一阵子茶,长丰公主忽然情绪有些低落的说了句:"听说太子哥哥,去了建初寺。"
映雪轻叹了一声,问道:"你去见他了吗?"
公主摇了摇头,坚强的脸上,克制着某种强烈的情绪:"没有。说实话,我怕我自己受不了。他毕竟是我亲哥哥……"
映雪看出她的逞强,伸手握住她的手,温和的说道:"我听我夫君说,你父皇得知太子出家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垮了。你有时间就去看看他吧。"
"嗯。"公主应了一声,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双睫下,还是凝结了一层湿漉漉的水汽。
映雪和郡主此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才好。
她却又百感交集的说了句:"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俩。不羡慕你们的夫君,就羡慕你们俩各自都有个完整的家。父母疼爱,兄弟和睦。时常可以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便饭,聊聊家长里短。我长这么大,都没试过这样的生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有一点微弱的颤抖。
映雪握紧了她的手,安慰她道:"你现在不是有子轩,明磊还有我们吗?亲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能以血缘关系来衡量的。"
何鹭儿也以自己的切身体会来开解这位难得细腻一次的公主姐姐:"是啊,就拿我来说吧,虽然世旸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我们照样心疼他,从心底里爱他。所以公主大人,对于有些事,不必抱有执念。"
公主被她俩这一唱一和,哄的心里十分温暖。一只手牵着映雪,一只手牵住鹭儿说道:"你们说得对,我还有你们。"
又聊了一阵子,公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我听子轩说,聂萧的祖母,怕是不行了?"
映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很是难过:"是啊,今年开春就病了,先是肺出了问题,后来感染到各个器官。这大半年,我娘跟鲁大夫都各自尽了力。但毕竟,人力还是无法战胜自然界的生老病死。"
"她也真是可怜,有那么个不省心的孙子。"何鹭儿感慨道。
"好在我王叔,还有这襄王府里的人,从未亏待过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长丰公主颇为中肯的回道。
"聂萧这个人,是真的好没意思。我家冷野到现在都还忘不了他们曾经在一起共患难的日子。他却总能把事情做的那么绝。"何鹭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如果当初……"映雪也陷入了深深的感叹。"可惜,从来就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