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喆见双方的士兵们都僵持在原地,谁也不敢动手。干脆一把夺过身旁士兵的弓箭,一边对准常梓逸的背影,一边叫嚣道:"好,本宫今日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杀了本宫!"
何鹭儿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南宫喆手里的羽箭便已经朝着常梓逸飞了过去。
"不!不要――"这个声音是从角落假山后面传出来的。尖锐扭曲到了无法辨认的地步。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去纠结那个喊声出自谁的口中。
因为那支箭,已经射进了常梓逸的左后肩。
他整个人朝前冲了一步,却还是用尽全力,稳住了手中的门板,没有让悠然落下去。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此时他根本感觉不到痛。只是额头上出了一层的汗,太阳穴也迸出了青筋,嘴唇渐渐失去血色,双臂也开始微微发抖。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咬着牙关,又开始朝门口的方向迈开步子。
南宫喆见状,又抽出一支羽箭,朝他的背影弯弓搭箭。
何鹭儿见势不妙,将心一横,摊开手臂,将自己小小的身躯护在常梓逸的身后。随即,又对着南宫喆露出蔑视的一笑:"你有种,就射死我!我绝不会让你再伤害他们!"
南宫喆拉弓的手开始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此时此刻,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悲哀从心底油然而生。
这场景多么熟悉,又多么的滑稽。就好像老天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多年前,何德玉在这太子府里,要射杀南宫羡。是他,拼命夺过了对方手中的弓箭。
今时今日,何德玉家里无法无天的小屁孩,都成长为一个敢于守护的强者。而他,倒沦落为一个懦弱的行凶者……
就在他迟疑之际,常梓逸的脚步已经到了照壁附近,何鹭儿的目光也依旧坚定不移,小小身板还在充当着伤者们的屏障。
南宫喆在这一刻忽然意识道,自己彻彻底底的输了。无论是江山美人,还是亲情友情,甚至是他南宫喆自己。
这些曾经属于他的美好,如今都一件件被自己亲手摧毁。
他还配继承这锦绣河山吗?他还配当任何人的夫君吗?他还有资格保护那些皇亲贵戚吗?他还有面目,去面对王叔吗?
将弓箭丢在地上,他颓然的转身,朝那无尽的空虚中走回去。
那些他爱的,他恨的,也都消失在照壁后。
"夫人……她……她跳下来了……她……可能真死了……"躲在假山后面的新莲,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回过神来。
"我看到了,那又如何?她这种人,死不足惜!"唐宛如虽然也被吴悠然跳楼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可到底目的达到了,她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常梓逸的所作所为,就像在拿刀扎她的心一般。
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哭!
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杀人!
他竟然为了那个女人连死都不怕!
她看到的这些,新莲也是看在眼里。小丫头心里对那对苦命鸳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同情和惋惜:"可是夫人,其实太子妃与那常公子……是真心的。您又何必……"
没等新莲说完,唐宛如便疯了一般将她推开,并朝她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嚷:"闭嘴!你如果不会说话就给我滚,给我滚!"
相府的人,此刻正在饭厅里布菜,随时准备开午膳。
忽然,一个小身影气喘吁吁的冲进饭厅,在一屋子人当中心急火燎的寻找着谁:"云姨!云姨--你在哪儿啊?"
傅云将手里的孩子递还给若雅,走到饭厅门口,疑惑地问:"郡主?你这么着急,是怎么了?"
何鹭儿满脸都是泪,抓着她的手臂,不由分说便往外拽:"云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
她这一闹,把饭厅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全都丢下手里的活,跟着走出去。包括抱着小孩的霜儿和若雅。
到了相府门口,傅云立刻就看见两个士兵,正帮着常梓逸将马车里一个躺在门板上的人抬出来。
她仔细一瞧,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太子妃吴悠然,只是以她的经验来看,对方此刻显然是重伤休克了。
再当她一脸疑问的望向常梓逸时,惊觉对方背后,也插着一支箭头,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都是怎么弄的?"傅云震惊的问道。
"悠然,是从太子府的望月楼坠下来,摔伤的。梓逸是被太子用箭射伤的。"何鹭儿将在马车里听玉芝说的事情经过,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概括了一遍。
"先别说这么多了,快抬进去!快!"站在身后人群中的潘景元此刻果断的给出指令。
男人们七手八脚的帮忙抬人,女人们以迅雷之势,腾出两间适合治病疗伤的屋子。
但常梓逸却没有乖乖进屋等待治疗,而是跟着吴悠然,进了她的"病房"。
"梓逸,这里交给我,你先让潘二叔帮你把伤势处理一下。"傅云见他脸色惨白,神色呆滞木然,出言相劝道。
他却纹丝不动,而且一言不发,只定定的望着床上躺着的人,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傅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立刻就想起曾经常远兆也有过类似的表现。这对父子俩的心性,都开始越发相近了。
"你在这儿,会妨碍你云姨给她看伤,出去吧。"最后还是潘景元,不由分说的将常梓逸连推带搡的弄了出去。
将常梓逸镇压在床上,剪开他的衣衫,潘景元不着痕迹的轻叹了一口气。
这小子原本一身干干净净的皮肉上,从此就要多出一个窟窿。他爹妈知道了,得多心疼。尤其梁伊伊那个大惊小怪的德行……
"怎么搞成这样的?你爹知道吗?"他没话找话般问了一句。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潘景元将自己的手和镊子消了消毒,便开始全神贯注的去取梓逸肉中的箭头。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处理这种伤势那也算驾轻就熟了。
可对方那种一点反应都不给的情况,他还是头一回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