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启动,南宫喆忽然想起,上一次和妻子同乘一辆马车时,还是要给她补过生辰的那一次。
那一天的她是精心打扮过的。坐在他对面,害羞又拘谨。
今日,她的漂亮来自她明亮的双眸和饱满的气色。依旧坐在他咫尺之内,依旧拘谨,却已经没有了害羞的感觉。
"其实,以后出门在外,你不用叫我殿下,太墨守成规了。你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吗?"他试图将自己与妻子的距离拉近一些。
悠然却说:"臣妾愚钝,怕自己今后说错话,贻笑大方。还是墨守成规的好。"
她的目光平静无澜,他记得曾几何时,这双眼睛里,也曾闪烁过炙热的,梦幻的眸光。就像潘映雪每次看着王叔时的那个样子。
他明白,是自己一次次的冷落和伤害,使得妻子丧失了对自己的期待。他感到失落,更多的,却是无奈。
他答应过宛如,自己除了名分以外的任何东西,都只能属于她一个人。他不能辜负了一个又一个,他只能有所取舍。
但他和悠然毕竟是夫妻,即使不能给予对方爱情,该有的尊重和理解还是不该缺失。
"悠然,上次温泉的事情,我后来仔细想了想,也的确不能怪你。更不应该苛责你的母亲。毕竟谁也不想宛如忽然生病,而且……你跟你母亲,也都不是那种拨弄是非的人。对不起,我当时,说话太过分了。"
吴悠然望着窗外的雪,淡然的回了一句:"殿下不用说对不起,臣妾都明白。"
"你……明白?"
"殿下说那些话也是因为心疼宛如,并不是故意要伤害臣妾和臣妾的母亲。"说出这句话时,吴悠然自己都感到很惊讶。这大概是作为一个妻子,最委屈,也是最绝望的一番话了。可她竟然发现,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如此的平静坦然。
南宫喆却看不透她的心情,被她近乎自虐的话语,刺激的有些心疼。但说出的话,却又将他的情商拉低到了历史新低。"悠然,我并不是有意偏袒于宛如。她本是个清高自爱的女子,如今愿意委身于我,做一个无名无份的侍妾,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辜负她的情意。"
"臣妾明白的殿下。"吴悠然笑了,笑的是如此纯净坦然。"今后臣妾会更加细心,不会叫殿下左右为难的。"
"悠然,你真的是个好女人。"南宫喆发自肺腑的感叹道。
"多谢殿下夸奖。"悠然也不想谦虚,更何况"好女人"三个字,有时候只代表着伤害,并不意味着夸赞。
马车在傍晚前,来到了顺天镖局营舍门口。
两人双双下了马车后,南宫喆便走上台阶,向站岗的守卫说明身份和来意。
吴悠然独自站在马车旁,仰起脸,目光迷茫的散落在雪幕中。
此时的风和雪,让她的思绪飘去了远处。让她想起秦淮河畔的马车旁,那个为她俯下身,托起她疲惫身体的男子。
那一瞬间,一切都美好的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可此时此刻,她却连他当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都记得一清二楚。就像他从来都不曾走开似的……
一把清朗的声音冷不丁的响在吴悠然耳边――"太子妃?"
她转脸一看,还以为自己大白天出现了幻觉。怎么可能刚刚还在脑中想到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自己身边了呢?
见她表情可以用"目瞪口呆"四个字来形容,常梓逸觉得很奇怪,带着疑惑探寻的眼神,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看到他说话时吐出的白气,她终于开始相信,站在面前的不是幻觉,而是活生生的他。"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张口结舌,说话的声音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这是我家。"他淡淡的说道,可随即,又想起了自己上回对人家的粗鲁行为,有些难为情的问道:"你的伤好些了没?"
"早就没事了。"吴悠然望了一眼正在往台阶下走的南宫喆,压着嗓子提醒道:"此事就别再提起了。"
"嗯。"常梓逸心里清楚,对方这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曾弄伤过她。不经意间,对她产生了一丝奇怪的好感。
"梓逸兄!这么巧!"南宫喆看到常梓逸,立刻兴奋又亲热的走下来打招呼。"你这是刚从襄王府回来的吗?"
"正是。太子是来见我父亲的吗?"
"是啊!"南宫喆语气轻快的说道:"太子妃亲手做了几样她们老家的菜,我就想,带给你们尝尝。"
"殿下有心了。那就请随我一起进去吧。"常梓逸一边说,一边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对了,刚才看你们两个……好像认识啊?"走进前厅,南宫喆才有些疑惑的问了句。
"不。"
"是。"
吴悠然的否认,和常梓逸的承认,是在同一时间点,脱口而出的。这一波毫无默契的操作,让吴悠然感到窒息。
好在常梓逸这个机灵鬼,在一瞬之间,便化解了尚未凝聚成型的尴尬。"我在襄王府教课时,曾见过太子妃。"
"哦,原来如此。"南宫喆心中的疑虑顿消。他原本还觉得奇怪,自己总共就两个女人,怎么每一个似乎都跟常梓逸认识。
见到常远兆时,对方正坐在茶厅里,围着炉子烤火看书。
吴悠然惊奇的发现,常梓逸和他的父亲在相貌上,是如此的相似。只是在气质上,父亲似乎更温润豁达些,常梓逸则是更清冷孤傲一些。
这一次南宫喆的算盘倒是打对了地方。以往他带来的所有礼物,都会被果断的推拒回去。这回常远兆对他俩带来的扬州小吃,表现出了不小的兴趣。再加上此刻又到了饭点,发了一下午的呆,他早就饿了……
悠然主动提出将这些小吃拿去厨房热一热。一方面,是照顾到长辈此刻的胃口,另一方面,则是想留出空间,给太子与长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