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潘家,满眼满耳都是团聚的画面和声音,让人浑身都觉得舒畅。
南宫羡一眼便在人群中瞧见映雪,本想到她身边跟她走在一起,可见她正一左一右的挽着自己的爹娘,他便决定,自己此刻还是别去打扰的好。
好在走入潘府最宽敞的厅堂里后,众人纷纷入座,映雪也自觉的来到了丈夫身边。
丈夫眼中布满困惑,只可惜,她正沉浸在团聚的巨大喜悦中,没能察觉的出。
杜若桐和霜儿已经走出厅堂,安排下人们准备茶水果盘去了。
南宫羡入座后不久,便总感觉有一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顺着目光投来的方向回望过去,竟是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位陌生少妇人。
还没等他多加思虑,那少妇人便忽然站起身,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这位……就是羡儿吧?"璃夫人走到南宫羡面前大约两三米处,便开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这位正是摄政王殿下。"潘竹青回道。
南宫羡和映雪,则都是一脸茫然,一头雾水。
"像啊,真的是太像了!羡儿跟我的姐姐,简直一模一样!"璃夫人一边说,一边脸颊颤抖,泪如雨下。
"你是谁?你姐姐又是谁?"南宫羡冷声问道。
"羡儿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璃姨!我是你母亲的亲妹妹呀!"璃夫人终于有上前一步,激动的喊出了真相。
"璃姨?"南宫羡霍然起身,难以置信的望着对方。"怎么可能?她已经死了。"
"你再好好看看我!我们分开时,你已经记事了呀!"璃夫人仰视着他,尽量克制着脸部肌肉,让自己的表情平静一些,清晰一些,好让对方认清楚自己。
南宫羡在记忆中拼命搜索着关于那位姨母的画面,直到,和眼前这个人的影响,逐渐吻合。"是……你是我璃姨!可怎么会?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母亲家族里的重要人员,都被潘竹青一把火烧死了不是吗?
"是啊,我本该是早已挫骨扬灰的人。跟母家一百多口人,随着你母亲,在这个世间消失。可老天有眼,让我们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一位贵人。"璃夫人想起当年的事,还是觉得揪心的很。因为无论如何,她那美丽的温柔的姐姐,确实是结束了她美好的生命。
"是你母妃,在皇上想要将你们母子赶尽杀绝之前,找到了那位贵人,与他商议出弃车保帅的计谋,保住了羡儿你,还将你送到南疆避开皇上对你的杀心。最后,又用乱葬岗的尸首,鱼目混珠,将我们一家百口人的性命留住,送出了边关。过了两年,我在关外,遇到了大可汗,生下了你表妹若雅,从此苟且偷生到今日。"
她掷地有声的说完这番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只要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已经听出这其中隐藏着的巨大真相。
映雪已经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对方眼眸平视前方,平静而坦然。
南宫羡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说的那位贵人,此刻在不在这间屋子里?"
璃夫人点点头,转脸望向潘竹青。
南宫羡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岳父,对方也面色沉静的看着他。
"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在离他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时,南宫羡便用有些低沉喑哑的声音问道。
"是真的。"潘竹青很明确的回道。
南宫羡向来冷峻的双眸,此时此刻,猩红一片。胸中仿佛有澎湃的巨浪,拍打着他的心。"你为何不说?为何不为自己辩解?为何任由我对你恨之入骨,连做梦都希望你死!"他的质问,从克制,到激动,最后,变成了声嘶力竭的狂吼。
潘竹青却苦笑着,不疾不徐的说道:"因为,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说出来谁又会信呢?你恐怕只会觉得我更可笑而已。如果不是你母妃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了璃夫人,如果不是璃夫人还活着,又正好是若雅的母亲,这件事,我百口莫辩。"
"所以,爹你从一开始,就打算把这个罪名扛一辈子?"映雪此时也已经走到父亲面前,红着眼圈问道。
"不然呢?"潘竹青笑着反问。
话音刚落,面前的南宫羡忽然撩起衣袍,朝他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惊的站起身来。潘竹青更是手忙脚乱的上前扶他:"王爷不可!您快起身,起来再说!"
映雪看着丈夫,泪如雨下。他们夫妻俩,当初如何痛恨鄙视这位父亲,此时,便有多么的惭愧内疚。
为了此事,潘竹青也弄的妻离子散,大好年华,孑然一身。怎能不让人为他感到难过?
南宫羡并没有起身,红着双眼,对潘竹青说了句:"我替我母妃和她的家人,替我南宫羡自己,谢岳父救命之恩。"说完,固执的拜了下去。
潘竹青使出浑身力气,才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你别谢我。我是有私心的。若不这么做,当初又怎能把你岳母从宫里接出来?又如何能有映雪?你最该谢的,是你母妃。我们所有人能有今日,也都是仰仗着她当年的牺牲。我不该,也不能居功。"
说到最后,这位向来冷酷的铁血丞相,竟也湿了双眼。
"爹,谢谢你保护了我夫君。是女儿错怪你了,对不起。"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映雪,说完这句话,也扑上前抱住了父亲和丈夫。抱住了自己在这个时代,这场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厅堂里几乎所有人,此刻脸上都挂着眼泪。包括站在门外,抱着果盘的杜若桐和霜儿。包括刚刚知晓一切,如梦方醒的傅云。也包括亲眼见证了大哥这半生孤苦的潘景元。
他只知道自己的哥哥,背负了潘家的兴衰荣辱。却没想到,他肩膀上所承受的压力和负担,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沉重。
"都说你聪明,我看你比谁都要笨。"潘景元对着大哥,在心中默默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