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妻子呼吸平稳下来,南宫羡转身面对着她,双眼定定的望着她的脸。
比黑夜还要黑暗的视野里,唯有她的轮廓,是温柔鲜活的。
可是这样温柔鲜活的模样,他还能看多久?
想想自从地牢出来那次眼睛发生的异状后,直到今天,相似的事情已经出现过三次,而且毫无规律……
那种他不愿意去面对的预感,终于占据了他的心。他怕了。所以即使湖州城的恢复还没有完全完善,他还是要来接她和儿子们过去团聚。
无论他是不是真的会失明,无论他离那个日子还剩下多久。在这期间,他都要用尽全力的去疼爱自己的妻儿。
同样的,他也想将妻子最最妩媚动人的样子,全都刻在脑海里。他希望即使他真的再也看不见了,也能在拥抱她,亲吻她,疼爱她时,想象出她当时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不知不觉又靠近她一些,手背在她细嫩的脸上轻抚。她睫毛微微颤动,粉色的嘴唇无意中撅起,既可爱,又诱人。
他忽然觉得,像是被一柄刀锋从喉头割到了心里,双眼控制不住的溢出了泪水。
眼前的她,变得迷朦一片。
他心里一阵惊惶,伸手将她拽进怀里,吻住她的双眼,粉鼻,嘴唇。
她从睡梦中被弄醒,很不情愿的抗拒着。
他却没有察觉,反倒更加鲁莽的亲吻她。
他身体的重量,终于让她从迷迷糊糊中彻底的清醒过来。
她有些恼怒,想要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可适应了黑暗后,却发现他……竟然满脸都是眼泪。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瞧,他此刻表情悲伤,深邃的眸子里还在不断的落下眼泪。
她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话音还未出口,便被他的攻势化作了一声低吟……
最后那一瞬间,他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颈窝。
她感受到他在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像是痛苦的宣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的痛苦和悲伤,但她也哭了,眼泪湿透了他的颈窝。
“你怎么了?”她待两人稍稍平静一些后问道。
他迟疑了几秒钟,说道:“我做了个噩梦。”
“梦见什么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关切地问。
他也专注的望着她的脸,欲言又止,最后说出的却是一句:“我梦见你跟别人跑了。”
她气的破涕为笑:“你这做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混球梦?”
他的嘴角也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今时今日,他还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他希望她能快乐多久,便快乐多久。
她见他还是闷闷不乐,便双手捧住他的脸,重重的亲了一口他的嘴唇,发出很夸张的声响,随后用一种抚慰人心的语气说道:“别胡思乱想了。你还记得,你拿着皇上的赐婚圣旨找到我时,我们说过的话吗?我说我是一只小锦鲤,而你,却是统治着整片海洋的鲨鱼。”
“我记得,我当时说,就算我是沙鱼,也是这世上只属于你的那一只。”他回忆道。
她笑了,现在回想起这句话,还是会让她甜到心痒。“小锦鲤原本不是生活在海里的,就像我,原本是不属于这里的。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生存下去,就是因为海里有你这只鲨鱼。所以我哪儿也不会去,除了你谁也不会要。”
他将她此时此刻认真的表情,一帧一帧的印刻在脑中。最后又搂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脸颊。
“映雪,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害怕。我这只沙鱼,哪怕还剩最后一口气,都敢为你和孩子们翻江倒海。”
原本应该很甜蜜的一句承诺,此刻听起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
她箍紧了双臂,闭上眼睛,感受此刻两人紧紧相依的心跳。有一种女人特有的直觉正在提醒她,他正在担心着什么,甚至可以说,是在害怕着什么。
次日吃完早膳,收拾完行装,南宫羡便带着妻儿和冰雁,踏上了赶往湖州的道路。
临行前,他又交代了朗星一些话,主要是提醒他注意安全,无论有没有消息,一个月后,都必须去湖州与自己会合。
映雪看得出冰雁有些失落,便让她与自己一辆马车,而南宫羡则带着两个儿子在后面的马车里。
离开了扬州城的北门,每一步,都离湖州更近一些。映雪和冰雁不约而同的想起,在那座城池里发生过的惨剧。屠城一次,屠军一次……
如今光是想想,都叫人不寒而栗。
“娘娘,你说,这世上,有鬼吗?”
本就被自己无限的想象力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听到冰雁这么一问,映雪更是一惊一乍:“大白天不许说这些!”
“那……大白天不说,难道留到晚上说?”冰雁眨巴着眼睛,认真的问道。
“什么时候都别说,嘴上念叨多了,说不定,就真给你念来了!”
被映雪这么一吓,冰雁吓得大叫一声。
“鬼叫什么?吓死人了!”映雪气的用手指戳了她一下。
“娘娘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有王爷守着,就算真有鬼,也会被他再打死一回。我就惨了,之后怕是连觉都睡不安稳了。”冰雁一本正经的说道。
映雪快被她这张百无禁忌的嘴给气死了。“你胆儿不是一直都很肥的吗?现在怎么变的这么窝囊?咱们住在士官营房,周围都是战士,有什么睡不踏实的?”
冰雁垂头丧气的盯着车厢地板没说话。
映雪忽然就醒悟过来,坏笑着说:“哦!我明白了,是爱情的酸臭味儿,让你这个女张飞变成林黛玉了。几万个战士,也抵不了一个朗星哥哥呀。”
“哎呀娘娘,你这嘴真是坏死了!真恨不得跟你同归于尽算了!”冰雁红着脸,气急败坏的说道。
《三国演义》和《红楼梦》这两部小说,映雪已经在闲暇之余,都说给她听过了。张飞什么形象,林黛玉又是什么形象,她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