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果然是个薄情人啊……这段日子……人家日日夜夜在你卧榻旁扎针喂药,你竟然……都没把人留住……”陆嬷嬷笑道。
映雪听了这句话,脑子飞速旋转,最终,将最有可能的那一个身影,在脑中描绘了出来。
南宫羡,也几乎是同时,猜出了答案。
潘竹青陷入沉默,眼中的情绪波澜起伏,如波涛汹涌的海面。
直到最后,他又如猛兽一般,掐住陆嬷嬷的脖子,嘶吼道:“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你说出真相,她就能回家……你若还是执迷不悟……她今晚与我,共赴黄泉。”陆嬷嬷此时此刻,已经异常的平静。因为从对手的表现上看,这一仗,她赢了。
大厅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南宫羡夫妇,默默的看着潘竹青。不知为何,映雪心里,有一种即将要山崩地裂的感觉。
她站在丈夫的身旁,却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双肩。
不知过了多久,映雪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潘竹青,终于开了口。“密旨是真的。是我,向皇上建议,绞杀荣妃。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就无法取得新皇帝的信任,向他要回我的云儿。”
听到这里,映雪浑身一软,倒在身后的椅子上。眼眶里,已经流不出一滴眼泪。因为她清楚,她的天,塌了。
多么讽刺啊,她的出生,竟是用南宫羡母亲的生命换来的。从这一刻开始,她要如何,面对她的爱人?
陆嬷嬷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荣妃娘娘,我的芙儿,老奴终于让害您的人亲口承认他的罪行。老奴夙愿已了,这就来,陪您!”说完,众人发现她身体一阵猛烈的抽搐,很快,便倒在地上,嘴角流出深色的血液。
韩逸上前探了探,对着南宫羡摇了摇头。
胡子期和丫鬟们都吓的发抖,却又不敢出声,闭着眼,或者是藏在男人们的后面,默默的流着恐惧的泪水。
潘竹青倒了回去,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卸下了背负一辈子的巨石。
这巨石,已经压得他透不过气,尤其是女儿嫁给襄王后,他的每一天,都像是走在火口刀尖。
皇帝为了控制潘竹青,勒令他保留密旨。三不五时,会找借口让他拿给自己过目。但凡他拿不出,便是起了不臣之心。这种状况在女儿的婚事后,越发频繁。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此时此刻,他反倒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
映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南宫羡的背影。
他一动不动,站了很久,忽然,走向大厅门口,从门口守卫的剑鞘里抽出长剑,接着大步走向潘竹青。
薛九立刻挡在潘竹青面前。潘竹青却恍若未见,麻木的看着前方虚空的世界。
这种时刻,根本没人敢上前去阻拦。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场可怕的人伦惨剧,在自己眼前发生。
冰雁到底是薛九的外甥女,无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舅舅被杀害。
冲上去想要拦在他面前,却被薛九一把拽开,扔在远处的地上。
南宫羡很快就来到薛九面前,举剑便刺。
薛九下意识的用手接住剑锋,虽然讲剑锋偏离了方向,但还是刺入他的身体。
大厅里终于响起女孩子们恐惧的叫声。
鲜血,从薛九的肩膀喷射而出。
南宫羡拎起薛九的肩膀,将他扔到一边,再次举剑,朝潘竹青的心口刺去。
对方丝毫没有避让,坦然的接受他的制裁。
可剑锋落下时,一抹熟悉的彩色身影窜进南宫羡的眼眸。
剑锋在映雪的脖颈前停住。她闭着眼睛,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
可等了很久,那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
她睁开眼,剑锋依然直指她的咽喉,举剑的人,还是她最熟悉最热望的那张脸。只是此时此刻,这个瞬间,在他眼里,再也找不到那往日跟着她如影随形的温柔。
“你让开。”这是南宫羡重新开口后,说的第一句话。
映雪一动不动,单膝跪地拦在丈夫和父亲之间。面对丈夫的命令,她只说了一句:“请你杀了我。用我的命,替你的母亲偿命。”
“你让开。”他第一次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对她说话。
“我若眼睁睁看着你杀了我的父亲,我还要如何在这世上存活?我求求你,先杀了我,我求求你。”这不是威胁,每一个字,都是她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出了今晚的事,她清楚的知道,她与丈夫之间的缘分,已经走完了。可是如果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杀死自己的父亲,她会更加痛不欲生。所以她宁愿此时此刻,就让他先结果了自己。
“你让开。”这句话,是从身后那人的口中说出的。
她依然没有听话,也没有回头。
“听话,你让他动手。这是爹欠他的。”潘竹青很平静的说道。“也是爹,欠你的。”
她执拗的闭上眼睛,也根本不想听见背后那个罪人的声音。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感到身子像一旁倒去。
南宫羡拽开了映雪,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潘竹青。一剑刺下的那一瞬间,两声婴孩的啼哭声响彻王府……
许久,孩子的声音越来越沙哑。就像是预感到了发生在家庭里的惨剧一般。
南宫羡将剑锋顶在潘竹青的心口,双眼猩红,在所有人窒息的注视下,用来自地狱般阴冷肃杀的语气说道:“我今日不杀你,是因为你的女儿拼死为我生了两个孩子。是因为我还欠你弟弟一条命。但我要你滚出京城,从此,不准在我面前出现。否则,我发誓,此仇不报,天诛地灭!”
说完,手中的长剑滑落在地。南宫羡转过身,一步步走出厅堂,谁也没有再看一眼。
有人走进来,将地上的陆嬷嬷抬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从门外飘进厅堂。肆虐的风声,听起来是那么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