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面对着周炽的眼,道歉的话他竟然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实在懊恼又着急,偏生周炽却一直那么垂着眼趴着,一声不吭。
“周……周炽……”寂静半晌,鹿知城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那天,我们吃的那种……那种蘑菇叫见手青,那种菌菇带着微量毒素,许是我们……吃的时候没有熟透,这才……才中了毒,我……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哦。”周炽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然后就没再说话了。
鹿知城瞧着他后背触目惊心的伤口,默默地低下了头,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他的一颗心都揪在一块儿,乱极了。
“惠郡王,有劳您给我准备个帐子,我怕是要在大营多住几天了,”半晌,周炽忽然开口,语气甚是平淡,“多劳惠郡王。”
“你不用搬出去。”鹿知城心里难受极了。
周炽这样的语气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不对,是像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他是初到南疆的五殿下,他是恭谨谦卑却又不卑不亢的周大人,他在前线指挥作战,他在后方筹措粮草,那时候,他们并无私交,他们和所有的上下级一样,官方又客气,但是后来,他们的关系渐渐不一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应该是从他水土不服开始。
周炽的关心是真的,照料是真的,那罐子香辣可口的酱菜也是真的。
周炽是他在南疆认识的第一个人,也是他最熟悉的人,甚至还是他最依赖的人,这种依赖随着在广西时候周炽衣不解带的照料、那罐子酱菜、还有周炽一趟趟地亲赴前线而与日俱增,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周炽照顾他,更多是长辈对后辈的关切,也有鹿知山的嘱咐,但是这却并不妨碍鹿知岳对他越来越依赖。
这两天一夜,面对着沉睡的周炽,他想了很多,他回想着每一次与周炽相处的情景,也回想着这些年来自己的心迹,他想得很多,却越想越乱,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周炽,但是有一点他却能肯定,周炽很重要,对他来说,周炽是很特别的、任谁都比不上的存在。
“你不用搬走,”鹿知城闷声道,“你伤得这么重,不方便挪动,你住在这儿我也好方便照顾你。”
周炽蹙了蹙眉,正要开口,就又听到鹿知城道:“你放心,我只想照顾你养伤,绝对不会……唐突了你。”
“你要是实在想搬出去,”顿了顿,鹿知城轻轻吸了口气道,“那也得等你伤好了之后再搬。”
“鹿知城,昨天的事儿我也有份,那见手青我也有吃,所以你不要这么内疚,”半晌,周炽缓声道,“你是镇南大将军,成日多少事儿等着你处置,不宜分心,我在你这里也十分不方便……”
“没有什么不方便,咱们从前也住在一起!”鹿知城蓦地截断了周炽的话头,他心里烧着无名火,怎么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