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嗤笑道:“万岁爷一边让怀亲王和两国和谈,一边又让惠郡王着手准备战备,属下还以为万岁爷这是转了性儿呢,不想却还是这般外强中干,惯会做这起子表面文章。”
“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被打怕了,”鹿知山抿了口茶,缓声道,“大荔如今是个什么光景,朝廷又是个什么情况,他这个九五天子最是清楚,所以他纵使愤慨不已,但是却仍是不敢打,这些年来,大荔国计民生一路见好,偏生军事边防仍是落后不堪,他知道这一仗打下去,亡的不止是大荔,更是鹿氏江山。”
“这正是属下一直不齿朝廷之故,当年投子认输也就罢了,竟然还应了吐蕃和暹罗的要求,遣走了赵将军,南疆布防更是一团糟糕,这些年来,竟然都跟不记得顺化大败一般,”杜衡咬牙切齿道,“难道不该知耻而奋进,枕戈待旦吗?”
鹿知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摩挲着茶杯,看着袅袅升起的茶雾,处了好一会儿的神,半晌才开口问道:“谢伦该动身了吧?”
“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杜衡道,一边含笑又道,“谢伦在库伦那不毛之地憋屈了这么些年,如今终于能去南疆一展拳脚了,必定是要高兴坏了吧?”
鹿知山也笑了:“是啊,那家伙必定高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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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盛二十七年十月十六
库伦将军府。
谢伦一点儿都不高兴,非但不高兴,还难过的要死。
赵靖廷今天没有去大营,一直在将军府里头陪着谢伦,用过晚膳之后,两人没继续在屋里窝着,并肩去外头散步消食。
库伦位处北疆,十月半已经是天寒地冻了,今儿一早就开始飘雪了,清晨还只是小雪,到中午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这时候雪又小了些,极目远眺,俱是一片银装素裹,两人都没有打伞,并肩走在这壮美又宁静的北国风光里。
“我刚刚去南疆的时候,实在受不了那边的气候,又热又湿,还闷得难受,我一到那儿就病倒了,后来是喝了两个月的汤药才好利索,”谢伦轻声道,一边勾了勾唇,“那时候将军都要担心死我,想着把我送回京师得了,但是我病重又不便挪动,也就没有成行,呵呵,那时候还真没想到后来我竟然能在南疆一待十二年。”
“我一直不喜欢南疆,一年到头都是那个温度那个天气,春夏秋冬都没个界线,也没个盼头,不像在京师,春日耕耘,夏日处暑,秋日丰收,冬日团聚,什么季节都有不一样的生活和期盼,”谢伦轻轻叹息道,“那个时候,我实在惦记京师。”
“只是后来回了京师,我又开始惦记起南疆来了,其实南疆也很好啊,有那么多的兄弟,那么好的麻辣肠和和杂粮酒,还有那么广阔的天地,不必处处揣着小心,也不必日日为将军担心,”谢伦笑着摇摇头,“可见人总是这般贪心不足,难做取舍。”
赵靖廷看着谢伦的侧脸,漫天银白里,少年郎原本就白皙的脸,显得更白了,甚至都有点儿透明了,他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少年郎的脸。
谢伦竟也没有躲避,反倒转过头看向赵靖廷,对赵靖廷微微笑了:“怎么?舍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