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知山点点头,含笑对张子昂道:“先生乃是明眼人。”
“只是朝廷容不下明眼人啊,”张子昂抿了口茶,一边讥诮道,“万岁爷年轻时还励精图治,只是如今年岁大了,就愈发糊涂了,前朝后宫沆瀣一气,门阀倾轧,文不思谏,武不思战,一个个的脑子里不想着为国为君,却都想着怎么站队怎么排挤,诸位皇子,你方唱罢我登场,万岁爷却瞧不见这起子祸端,却只寻思着怎么能更抓牢他的皇权,真真令人心寒。”
穆南枝听他两人你来我往,说的都是朝政大事,她插不上话也听不太懂,也不敢询问,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银杏茶,银杏茶苦涩里夹杂着丝丝微甜,她从前没有喝过,觉得挺新鲜的,不一会儿就喝见了底,还想再喝点儿,石桌上就有茶壶,却摆在张子昂的面前,她不太好意思续茶,正踟蹰着,就见鹿知山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上了茶,她心里甜甜的暖暖的,表哥和先生说家国大事,但是却还一直留意自己,表哥真是太好了。
“喝完这杯就不许再喝了,”鹿知山给小孩儿续上茶,一边小声道,“银杏茶不能多喝。”
穆南枝看了张子昂一眼,忙得又低下头,脸颊微红,小声道:“知道了。”
鹿知山顺手又给张子昂续上了茶,一边道:“先生当年离京,必定是因为看透了这一切,才不愿留在京师的吧?”
“那时候,吐蕃和暹罗已经不老实了,三不五时侵袭南疆,可是朝廷却并不重视,若是当初及派大军赴南疆镇守,又哪里后面十多年的战乱?还有大败之耻?”张子昂叹息着摇摇头,“当年朝中也不是没人提及此事,当年兵部侍郎方泽端几番进言圣上,恳求万岁爷委派稳妥的武将奔赴南疆,但是后来又怎么样?方泽端还不是被排挤出了京师?皇上不愿意对暹罗吐蕃宣战,一则是担心涉及民生,但是最要紧的却是怕大权旁落。”
“当年,大荔开朝元勋,十位大将,皆被先祖一一杀尽,从此收拢军权,也定下了大荔皇朝重文轻武的传统,只是百年之后,大荔国难当头,万岁爷却仍不愿放权,直到暹罗吐蕃联手打过了澜沧江,这才不得已被迫对暹罗吐蕃宣战,却早已错失良机,一场从开头就处在劣势的战争,这么一拖就是十多年,把大荔都要拖垮了,还搭进去了你这个大皇子的一条腿,但是后来呢?”
“万岁爷仍旧死死紧握军权不肯撒手,与暹罗吐蕃签下耻辱条约之后,万岁爷竟仍不重视培养武将,巩固边防,为了向暹罗和吐蕃示好,万岁爷紧接着就是把戍守南疆十三年的赵靖廷将军给调离南疆,当真可笑可耻,”说到此处,张子昂愤然而起,“听闻万岁爷竟是因为实在厌烦赵将军一次次入京为七万阵亡将士讨要抚恤之故,这才把赵将军调离南疆,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天子,实在令人齿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