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鹿知山上了床,分开了双腿,小心翼翼地托起穆南枝的身子,让她俯趴在自己的怀里,他双手固定住了穆南枝的两侧肩头,又让那两个医女摁住了穆南枝的腰侧,他看着那支断箭,深深地吸了口气儿,然后对秦律道,“可以了。”
“是。”秦律点点头,又用热水擦了一遍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握住了那支断箭,全神贯注……
“啊!”
下一秒,穆南枝蓦地一声尖叫,一口鲜血都喷在了鹿知山的前胸,她拼命地挣扎着,鹿知山把她的肩头摁得更紧了,穆南枝疼得神志不清,一边痛呼不止,一边张口就咬住了鹿知山的小臂,鹿知山不躲不避,由着穆南枝死死咬着,直到感到穆南枝松了劲儿,人又昏了过去,他这才颤抖着放开了手。
箭已经被拔出,随之而来的就是血流如注,秦律和两个医女忙得给穆南枝止血,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去,一盆盆的热水又被端进来,一时间房中人人莫不是紧张到了极点,连做了三十年太医院院首的秦律这时候也是满头大汗。
鹿知山嗅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儿,他看着医女雪白的帕子摁在那伤口上,随即就被鲜血染红,然后又是一个新帕子……
他也中过箭,也被拔过箭,那时候昆明城内,因战乱之故,药材奇缺没有麻沸散,他当时人又是清醒着,所以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大夫从自己膝盖上生生取出那支暹罗人留下的箭,他那时候看着那箭从自己的膝盖取出,伴随着鲜血和脓液,他甚至都不觉得疼,到时候在一边看着的赵靖廷给吓得一头一脸的汗。
今时今日,他也这么在一边看着,看着人从他的小孩儿身上生生取出断箭,看着他的小孩儿血流不止,鲜血染红了小孩儿鹅黄的猎装,也染红了他的眼睛,他疼得都都觉得自己也要跟着晕死过去似的。
……
“王爷,王妃的血止住了,”不止过了多久,秦律舒了口气儿,顾不上去净手,也顾不上擦汗,忙得跟鹿知山禀报,“箭未伤及心脏算是大幸,但却伤及了王妃的肺,且又失血过多,怕是要调理好一阵子了。”
鹿知山没有说话,他根本开不了口,他看着小孩儿惨白的脸,又看着自己臂膀渗出的斑斑血渍,他觉得浑身上下都轻飘飘的,没个着落,他从医女的手里接过了个帕子,他轻轻地给穆南枝擦净了脸。
他第一次见到小孩儿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刚满周岁,白胖胖的奶娃娃其实根本瞧不出是美还是丑,但是他就是觉得小孩儿好看极了,乌溜溜的眼睛好看,肉呼呼的手指好看,连吐着口水的小嘴都看看,真是怎么看都觉得小孩儿真好看,怎么看都觉得心里柔软得不行,那个时候,他不会知道,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后来会是他疼不够爱不够的小孩儿,更加不会知道这个可人儿要经受这样的苦难……
【文中角色均成年~】